班的人,年纪也多在四五十岁以上,很少有像洪衍武这样的年轻人。
而售货员与酒客之间,或酒客与酒客之间也大半相熟,于是乎酒馆中常常充满了一种轻松和睦的气氛。
要说和旧日酒馆最大不同之处,就是营业时间不拉晚儿,再无昔日天黑之后,酒馆里人声鼎沸的情景。
且说1980年2月14日这天上午十点左右,洪衍武和宋国甫一起回到自新路,分头跺跺脚下的雪,掀开了厚重的门帘子就钻进了副食店。
当时副食店里人很少。仅靠窗的桌子上坐着个人影在独自喝酒。就连顾客也没几个。
这是因为大家过节该买的东西早都买好了,否则这会儿不定什么就没了。而临近节前,各家各户又都忙于琐事,平时常来的酒客自然也不光顾了。
这可正合了洪衍武和宋国甫的心意,俩人进屋就直奔了柜台。因为都是第一次来这儿喝酒,出于新鲜感,俩人隔着玻璃一边寻思要哪个酒菜,一边跟售货员打听散酒是怎么个打法儿。
可哪里能想到,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竟突如其来地拍了拍洪衍武的后脊梁,吓了他一跳。同时还响起一声吆喝。“哎哟!怎么在这儿碰上你了?”
结果一回头,洪衍武愣了半晌才认出是张宝成。好嘛,敢情刚才坐那儿喝酒的主儿就是他啊。
其实这倒不怪洪衍眼拙,张宝成今儿休息没穿警服。另外,这小子已经喝得小脸上了色。
他一溜歪斜地走了过来,傻乎乎地笑着。怎么看都有点反常,和平时的机灵精明大不一样。
而还没等洪衍武开口问话呢,张宝成这小子自己就把心事给秃噜了。
“正好,你来了,咱俩得再喝点,干一个……为什么?为了我跟你是一样倒霉。别提了……”
跟着张宝成凑近一拉洪衍武,压低了声音。“我那个对象啊,你见过的,她明确地把我蹬了!哎,嫌我小片儿警没前途、没文化、没出息!你说她这是什么思想觉悟!她觉得自己怪不错呢。不就认识个五线谱吗?靠她那个局长舅舅才调动到文化宫去的,有什么呀……”
得,敢情这儿又一位!要说巧也没这种巧法啊?今儿这日子口都邪了!
洪衍武抬起头和宋国甫对视一样,俩人想笑却笑不出来。没别的,他们只能拉着张宝成坐回到桌子上。
宋国甫和张宝成在常显璋的婚礼上见过,虽然不熟,可越是这样反倒没了什么丢人的顾忌。他就主动把自己的事儿拿出来,又小声炒了一遍“回锅肉”。
这还真对路子。张宝成的情绪不但好多了。同样的处境,也毫不费力就拉近了几个人的心理距离。三人的这顿酒还真是非一起喝不可了。
于是很快,洪衍武和宋国甫就买来了酒和菜。
副食店里的散酒分三个级别。八分的、一毛三的和一毛七的。
洪衍武当然要最好的,一毛七的,每人二两。都装在一种特别厚实的白瓷杯子里。然后还可以把这几杯酒放在店中央煤球取暖炉上的铁盒子里去热酒。
那盒子面是一个一个的空圆,正好把酒杯放进去。铁盒子里面有热水,“咕嘟咕嘟”只需一会儿,热气掺着酒香就飘了出来,这就是当年酒铺里独有的味道。
另外就是酒菜。副食店里当然不会有粉皮、拍黄瓜那类需要加工的凉菜。现买现称的是各种灌肠(从最廉价的粉肠到广东香肠)、排叉和一种称为“素虾”的豆制品。而柜台摆的一盘盘的碟子,里面是事先放好的腌鸡子、咸鸭蛋、和广味香肠等。
洪衍武也是每样都要了点,满满腾腾摆了一桌子。
而这还是不够。俗话说烟酒不分家。洪衍武的烟抽完了,也得买一包。他看了看,就相中了柜台里带铝管的国产雪茄。
临掏钱时他想起了张宝成那个臭脚丫子对象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