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之后的幡然醒悟,在场众人听到眼前三人各自表态,一时间也都议论纷纷。
原本在他们看来,清河张氏与潞王庶母连亲结谊,无非又是一场可耻的权势与清誉的交易。彼此都不是什么好货色,一个贪图眼前的势位富贵,一个窃取人家祖宗遗泽。
但潞王一家表态,却大悖于在场时流的认知,甚至让人觉得这一桩合籍确有其实可追,只不过此前清河张氏倨傲、不肯承认这一事实,一直等到潞王兄弟大显于世,才低头承认下来。
一时间,场中不乏人入前高声称赞潞王高义、爱惜羽毛。反观张循古等张氏族人们,脸色则是青白不定,他们家这一次可以说是将身段折到最低,已经完全放弃了名门体面,却不想换来的只是这样一个结果!
做完这场声明后,李守礼便搀扶着其母退出张氏府邸,张延也跟随而出,待到张良媛登车之后,一行人便离开尚贤坊,往道德坊故邸而去。
潞王一行来得快、去的也快,却将清河张氏一众族人们完全晾在当场。且不说张氏族人眼下是怎样的羞愤欲死,周遭看客们却已经忍不住嬉笑连连,甚至有人指着张循古大声道“张少卿,家门长辈将要入观修行,自此清俗两个,还不率引家徒前往送行?”
张循古听到这怪话,更是气得手脚冰凉,身躯都颤栗起来,要靠着族人上前搀扶才能勉强站稳。
他深作几口呼吸,向着喊话者重重点头,语调低沉道“多谢足下提醒,老夫正有此意!今日家门亲长捐身入道,实在无暇大宴宾朋,怠慢失礼,来日再补!”
说完后,他也不再理睬在场众宾客,返回内堂吩咐家人们赶紧张罗准备,然后带着族人们出门而去。
做戏要作全套,眼下他们张氏体面已经荡然无存,如果再因一时负气而更加触怒雍王,那就是更加的得不偿失了。
且不说张氏族人如何收拾一副烂摊子,当李守礼将生母张氏送入道德坊故邸时,此时这座原本的王邸已经开始进行各种改造成道观的工作。
张氏落车后,却拒绝了李守礼继续相送,只是悲声道“殿下生是繁华中人,实在不宜出入清寒之地。我与殿下虽有借腹怀胎的旧情,但得奉养多年,殿下更不厌我丑陋,赐予族亲一大殊荣。旧情权衡,殿下予我只多不欠,只憾我生性福薄,不能再承厚恩……”
“母子之间,不是这种算法,我先送阿母入堂……”
李守礼深吸一口气,眨眨眼驱散眼眸中的水雾,还要固执往内送上一程。
但张氏却立足不动,站在原地拉住李守礼手臂说道“生人该享多少,命中都有定数。我如今所得,已经算是贪多。往年只恨受人牵连,又怨殿下全无定性、没有成材的气象,虽朝夕有见却厌于亲近,但到今日,才知这是我的命啊,不怨别个。
幸在殿下福缘深厚,或无长才,却有至亲相扶。雍王殿下死而复生,是天命汇聚,带契家门拔出泥沼,凡忤其意,全都没有好下场。旧时武家几王是怎样的煊赫,清河张氏门第是怎样的崇高,但都不能触伤雍王殿下天命之身。
临别赠言,你母本也不是什么大智的妇人,但我如此忤逆太妃,雍王殿下仍肯提携我家,这全是因了你们之间的兄弟情深。殿下能有这样的兄弟扶植,我再也没有什么担心。
殿下赤子情怀,知足不争,与我这样命格卑贱之人亲近往来,只会亏薄了自身的福缘。我于殿下除生身之外,更无别的恩惠,如今自守于清静,为殿下乞求长福,不失一点为母的本分。
殿下不必为俗道孝义所拘,不要长入此中扰我道心的安宁,便是孝义无亏了。”
说完后,张氏突然将李守礼往外推了一把,自己转身向已经修建好的道堂冲去,反手拉上了门板。
“阿母……”
李守礼望着生母身影消失在门后,跪在地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