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仗大不了,就连顺风仗都兴趣乏乏,以至于数年前徐州军各部过淮大战,踊跃抢功圈地,结果淳于安的军队只被安排运送辎重等闲事。
如果是别的将领,对于这一待遇自然受不了。要知道当时羯国大军已经被击溃,淮北已经没有什么强大对手存在,顶多只是一些溃卒盗匪又或乡宗武装之类,正是大丈夫扫荡诸野、扬威显世的绝佳时机。而且对这些军头们而言,他们打下什么地盘,缴获什么人、物,其中相当一部分都可算作自己的战利品。如此大好局面,怎么甘心落于人后!
运输辎重,明显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本身有劳无功,而且一旦误期,还要遭受那些心头炽热的将领们非难问责。但淳于安对此也无怨言,只是尽力完成自己的任务,即便有所失误,旁人见到是他这个出了名的软货老好人,顶多喝骂几句,也不过分深究。
将领们之所以如此踊跃,也是因为广陵周边在经过这些年的磨合,利益关系早已经形成。可是淮北大片土地却是长久不能涉足,势力小的想借此争功超越,壮大自己,而势力大的更没有理由落于人后,想要巩固自己。尤其徐州军向来奉行谁打下就归谁的分配原则,自然更加剧了人的好战之心。
淳于安本身几无雄才也无雄心,颇有几分随遇而安的心境,所以对此也能保持淡然。在徐州全境收复之后,果然论功行赏在淮北没有他的位置。
去年郗鉴组织一次对乱军的围剿,数路人马足足万余众,结果还没找到乱军主力,徐州军自己便争执溃散,几路人马被消灭,其中就包括淳于安上一任的下相令。
下相地近清水泽,域内也是舟车便利,颇有鱼米之乡的基础。虽然距离乱军太近,但徐州众将也都清楚乱军看似顽固,等闲还是不敢离开野泽太远外击徐州驻军。所以这一个肥缺空出来之后,也颇引人垂涎。要知道一旦能够补上这个空缺,所得绝不只是官位虚名,更是有了一块优良的根基地,自身军力能够籍此快速壮大起来。
可是没想到,此地空缺数月,各方都在插手争抢,最后居然是淳于安被任命为下相令。这个结果,实在是令人大吃一惊。
对于这个结果,淳于安也很无奈,他不争不抢,只想安度余生,结果天上掉下来一块大馅饼,直接砸在了他的嘴边,他就算想拒绝都没有那个胆量。
因为他被任命的时候,徐州刺史郗鉴亲自接见了他,并且叮嘱他道“刘徵乱部,不过一时之疾。之所以难以根除,全在乡野难靖。淳于君仁长君子,表里纯一,若能治于彼乡,推仁及众,民自安守于桑梓,绝不会再生从贼之念。”
郗公这么说,可见其人早已经洞悉底下那些军头们的心念,言中不乏愤慨之意。泗水周边虽然地形复杂,但也绝不是大江那样难以克服的天堑绝路,如果肯用心围剿,乱军怎么可能会残喘至今!
说到底,还是各部不愿战,不想战。境中存在这样一个变数,虽然会有人如芒刺在背,不得安枕,但对大多数人而言,却是利大于弊。一个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假使没有乱军存在,下相县这个地方怎么会空缺出来?
而且近年来郗公态度渐趋强硬,让镇下各部拥军自重者都感惴惴不安,境中存在这样一个隐患,郗公即便是想大力肃整法于淮南,也要考虑到乱军变数的存在,会因此投鼠忌器,不敢过分干涉各军私务。从这方面而言,刘徵乱军的存在对各个军头反而是一种保证。
而且乡野小民不识大势,但却最务实,军头们在地方上横征暴敛,施虐于众,就等于在将这些人往野泽中去推。这些民众进入野泽之后,便是投乱从贼,一方面吊住乱军一口气,不至于一命呜呼,另一方面这些从乱之贼们也就成了军功,届时或是捕杀或是俘获,各方军头自然也都能分润一层。反而这些人死赖在乡土不动弹,会让他们不敢做的太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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