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手中,如此强力频密的远程射击,持续了足足有小半刻钟!
而沈哲子也总算见识到了羯奴中军精锐的旺盛战斗力,面对如此汹涌的箭雨攒射,居然仍未溃退,屡屡发起试探性攻击。他们各以手中之盾,乃至于同伴的尸首和马尸堆叠成障,一点点的往前推进,就地取材,将淮南军泼洒出去的箭支捡起反射,竟然就这么渐渐靠近车阵所在!
“且先罢射。”
沈哲子很明白奴军绝非只有眼前这数千,若是在这里逗留太久,后继奴众或会源源不断而来。所以在思忖片刻后,他示意弓弩暂停。
奴军很快就反应过来,对面很快便响起兵长们的欢呼“南贼箭尽,速速抢攻!”
呼喝声中,上千奴众挥舞着刀盾翻过那些临时的掩体,蚁群一般直往战车扑去。然而迎接他们的却非南人血肉之躯,而是一根根长达丈余的大槊,直接被铁锤砸击飞出,瞬间便掼透奴兵们甲衣包裹的身躯!
因为奴军冲势太凶猛密集,这些长槊几乎无一落空,每一根槊杆都贯穿着数名奴兵尸首!一时间,战阵一线仿佛无数血袋被戳破,顿时在战车前汇流成为一道血腥湾流!
如此惨烈一幕,哪怕那些久经战阵的精锐奴兵们,一时间也被震慑得肝胆俱裂!
而那些被长槊掼透身躯的奴兵们,多有尚未气绝者,血丝爬满眼球,一个个眼巴巴望着近畔侥幸得免的同伴,嘴角血沫直涌,以此身仅存力气哀号呻吟“救、救命啊……”
然而这求救却注定得不到回应,因为太过勇武,这些奴兵们冲得一往无前,死的也是干干净净,能够活下来的,不足十之一二,而且胆气也都早已丧尽,一个个嚎叫着拼命逃窜,慌不择路,甚至不乏直接撞上了战车外挂的拒马锐刺,糊涂得丢掉性命!
石聪在左近游弋好一会儿,终究还是没能寻找到合适的渡口,再次率众返回此处时,便看到原本留在此处冲阵的三千余众,仅仅只剩千数,还是兵长们努力约束的结果。而野地中则到处都有溃散的兵众,场面已是完全失控!
眼见兵众如此不堪,石聪更加怒火激涌,挥刀连斩数名溃卒,这才震慑住这一个方向的溃散之众,然而还来不及发出什么号令,这些兵众竟又选择另一个方向发足飞奔,仿佛完全崩溃一般!
一直冲至交战前线,看到那一串串挂在战车外的尸首,石聪才终于明白那些兵众崩溃的原因。饶是他自己身经百战,不乏凶险身死边缘,但却从未眼见如此惨烈一幕!那些战车根本不是死物,而是一个个择人而噬的钢铁凶兽,血肉之躯妄想冲破,完全只是送命罢了!人命于前,杂草一般,狰狞到了极点,血腥到了极点!
那些身死的兵卒们,不乏尚未命绝的仍在挣扎,然而挣扎的越剧烈,那血水喷涌的便越迅猛。这血水不只流淌在了地上汇聚成流,更仿佛一道冷彻寒流当头浇下,令得石聪一时间完全呆愕当场,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这时候,浮桥已经完全被拆除,而河湾对面原本尚有一些混乱的南人军阵,此时也渐渐恢复了一些条理。那些被掳掠而去的战马,此时也都被编整成队,次第往南引去。这一幕仿佛一柄钢刀在心中旋切,令得石聪呼吸都为之不继。
而在河湾的这一面,百数驾战车仍如礁石一般稳稳的坐落于此围成一座坚阵。数百具尸首堆叠在战车之外,画面血腥而又显出几分可笑。至于战车之后的河道上,尚有数艘战船停泊在水面上,北面又有战船在稳定驶来。
难道只能如此,注定要吞下这个苦果了?
或是因为心绪激荡的太猛烈,石聪甚至连愤怒和惊惧都感受不到,仿佛诸多情绪都被剥离,脸色无喜无怒,只是木然,对于部将们上前请示接下来该要如何的问话,也都是充耳不闻,不作回应。
要不要对峙于此,再派人归镇召集援军,与南人血战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