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成王败寇,无非尸骸白骨堆叠而已。
不过虽然淮南日渐壮大,此一类的问题沈哲子已经很少再思及,是心变得更硬了,也是人变得更加成熟。滚滚大势,无人能够免于其外,哪怕沈哲子自己,虽然权位越重,但也越来越觉得责任沉重,也越来越感觉到自己力有不及。
他并非妄自菲薄,也深知这些生民们如果在淮南都督府治下生活,远比追随陈光境遇要好得多。但旁人未必认同,这些乡民或是被迫或是主动的投靠陈光乱军,成群结队涌向一条黯淡无光、越行越窄的绝路,最终无缘分润淮南壮大的红利,反而成为饲料、养分被用颇为残忍的方式消化吸收掉。
如此世道,谁之罪过?
沈哲子也明白,他自己并不干净,拔出萝卜带出泥,当他选择用一种强硬的态度去对撞那些乡宗门户时,其实就等于已经放弃掉受那些乡宗荫庇而无法脱离的乡民们。或许假以时日,他能够选择一种春风化雨的柔和方式解决掉这些积弊,但那些四夷狼伺的胡虏们不会给他这个时间。
白骨为笔,血肉碾墨,汗青之下,不忍细睹。某年或是惊愕回首,才发现自己亦是面目全非。
沈哲子在蔡水畔逗留一会儿,吩咐随行属官们尽快规划扩大修葺蔡水的规模,短期之内陈留战事未有好转迹象,维持眼下军力之外或许还要继续增军,对辎重运力的要求不免更大。而且未来一旦石堪提兵南来作战,大军若是长久对峙下来,偷袭粮道乃是必修科目,所以便捷的水道越多,战术灵活度就越大。
这场战事中,他想做曹操,不想做袁绍。
韩晃等人听到沈哲子的指示命令,头颅不免垂得更低,他们心知是自己等人作战不利,迫得都督不得不将计划略作调整,加大在陈留方面的投入。
进入军营之后,沈哲子心情倒是好转一些。军营内氛围还算不错,士伍各司其职,或是操弄新送来的军械,或是安静的休养战力。在察觉到梁公入营巡察之后,虽然不敢擅离营宿,但气氛明显活跃起来,不乏人向此瞩目行礼,口中念念有词,用一些细微的神情动作,来表达对主帅的崇敬之情。
稍作巡营之后,沈哲子才在众将簇拥下进入大帐,落座之后便直接说道“告罪之辞,不必多言。战事疏忽千变,都督府绝非无有容错浅量,战事至今,有捷有挫,即便累战无功,不可料敌无知。及后该要如何攻进定乱,我想听诸位有何建策。”
众人闻言后,便也不再虚辞,只是接下来却无人敢先陈己见,于是只能韩晃开口道“虽是临战数年,但临战方知敌情仍有异变……”
沈哲子眼睑微垂,静听韩晃陈述。韩晃所言敌情异变,最重要便是两点,一者对于陈光所拥部众、丁口预计出错,原本都督府估计陈光所拥卒、丁合共应在五六万之间,但仅仅外围的清扫便俘获丁口三万余众,陈光势力核心的雍丘、外黄、仓垣等地肯定只多不少。
讲到这一点,沈哲子也是略有羞赧。陈光势力这几年之所以有此激增,这跟淮南都督府强硬政令关系极大,许多原本已经有意投靠淮南的乡宗门户们因为都督府态度实在太强硬,不肯让步分权,因此裹挟人口北逃。
此前淮南对陈光拥众的估量,一者是通过审察乡籍估算出逃人口,一者是内应通商告知,一者是频繁的小股斥候侵扰清点。这几个方法得出的结论其实都很粗疏,这也无怪淮南都督府资料收集不利,可能连陈光自己都说不清楚眼下到底有多少人托庇他而活。要知道就连淮南都督府如此高效的行政构架,治下六郡都难免荫户藏匿,更不要说秩序本就混乱的乱军了。
敌情异变的第二点便是地形地势的变化,陈光这几年来始终防备淮南军的清剿,所以在掌控范围内也是频用工事,或截流、或决堤,通过对水况的肆意更改而人为制造障碍。
比如淮南军今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