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正伦
位于涡口的奴军大营,中军大帐内不乏欢声笑语,诸将齐聚一堂,恭贺中山王此战之大捷。而在大帐之外,则又有十数名将领跪在地上,满脸灰败之色,与帐内乃是截然相反的两种气氛。
今日中军营防不禁,不乏有将领匆匆行来,加入到大帐内的欢庆中,在看到帐外那跪着的十几名将领后,眉眼之间俱都讥诮。这十几名将领可都是中山王信重有加的嫡系部将,往常不乏自恃中山王之亲昵而目中无人,如今一个个却都成了败军之将,前途未卜,自然会令余者生出幸灾乐祸之想。
此时中军大帐中,石虎怀揽盛酒瓦瓮,脸庞上已是略有醉态,眉眼飞扬,再无此前困顿之颓态。帐内众将也都捧酒以贺,高颂中山王不负威名,旗开得胜之后,接下来便是扫荡淮夷。
涡口这一战,进行的尤其顺利,甚至没有动用那数万怀有反复之心的胡部义从,石虎只是亲率谯城三万人马,水陆并进充塞涡口,继而便对马头等淮上戍堡形成围堵。这些戍堡也都不乏坚防,但无奈本身守军便不多,江上后援又不继,一番烈攻之下很快便次第告破,将南军淮北之防一一拔除。
此次一战,对石虎而言可谓意义非凡。虽不至于一扫此前颖口之败的颓势,但最起码也是证明了他还是那个勇武敢战的羯国名将,在没有太多外部因素的介入下,仍然具有每攻必克的锐猛!
拿下了涡口,便意味着打通了淮上的通道,以此为无论是攻打西面的淮南,还是东面的徐州,都是倍增便利。这本来就是郭敖所掌东路军今次南来的作战目标,如今被石虎完成,只要掌握住这个淮上大门,奴军就可以源源不断的涌入到南岸为战。最起码在大江之前,前路上已经没有太大的水厄阻途,免去了这一最大隐患,更多的便要仰仗大军野战攻坚之能。
热饮一番之后,众将不免讲起其余方面作战的情况。被提及最多的当然是颖水方面军队的失利,颍上南下之众可没有他们这样的好运气,被淮南军力阻于肥口与硖石之间,而后又被淮南水军杀了一个回马枪,可谓是大败亏输。
四万于众溃逃回来不足两万,更重要的是丢失了大量的舟船械用,以至于对颍上的掌控都形同虚设,令得淮南水军得以畅通无阻的深入到陈郡、颍川等地,如入无人之境。如果不是在涡口得胜之后,石虎即刻便下令将物储俱都转移到谯郡来,这一败将直接丢掉大军继续南下作战的根本!
所以众将对那些战败之将领也都是口诛严厉,恨不能杀之谢罪。
石虎听着众将的争相讨伐,神态只是淡然,并不急于表态。这些人如此激愤态度,看似就事论事,但其实心迹如何,他又怎么会不知。今次颍上发动进攻的军众,俱都是他的嫡系义从。此前颖口一败,各部离心深重,至今都未打消,正是凭着这些嫡系义从,石虎才能勉强维持住局面。
如今石虎借着涡口之胜回挽一些威势,但也难以完全消弭掉此前的隐患裂痕。众将正是要借此打击石虎的嫡系部将,以削弱施加在己身的钳制之力。
“南貉沈维周,不是俗类。其人所御之众,倒也称得上是南人罕见之劲旅。此前就连我稍有不察,都要受挫于颖口。今次颍上之军再受挫折,可见淮夷貉奴也非一无是处,来日为战,还应谨慎为先,不得轻敌。”
以往石虎是绝对不会有此类涨他人声势而灭自己威风的话语,可是今次独掌局面,此前又有折戟之痛,这才渐渐感悟到世事艰难,凡有困境许多都是难以力取,这也算得上是一种长进。
当然更重要的是,虽然石虎也大恨颍上之军的失败,尤其是损失了太多的战船,这直接影响到稍后他以涡口为中心而南下作战的计划。但是眼下,他无论如何也不能遂于众愿,将这些由自己亲自提拔起来的年轻将领们重惩,反而削弱自己对于大军的掌控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