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佟婉被推出手术室,转入普通病房。
穆瑾言和佟七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她最后的结局。
那天,佟婉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佟显还很年轻,手法生疏地抱着一个小婴儿,换衣喂食从来不假借他们之手,生怕有人怠慢了他的小宝贝。
哪怕是小婴儿尿了他一身,他也只是佯怒着捏捏她的小脸,然后将她放在婴儿床里,自己回房间收拾。
后来小婴儿慢慢长大,开始学爬,他就在婴儿房里和客厅里铺满了地毯,带着她一起在地上爬来爬去。
小女孩开始学走路的时候,他就站在她前面一步两步的位置,等着她踉踉跄跄往前走,扑进他怀里,扯着他胡子生疼。
直到有一天,穿着粉色小裙子的女孩儿坐在他腿上,扯着他的袖子喊出了那一声“爷爷”。那一刻,向来刚强的老男人眼角有泪滑落,他又哭又笑,一连应了好几声。
“欸!”
小姑娘慢慢长大,喜欢一切漂亮的东西和毛茸茸的玩具,他也依着她。喜欢的就买,哪怕是婴儿房里已经堆积成山,也无所谓。
有时候,小姑娘骑在他肩膀上,一老一小大笑着,她口齿不清地喊着“爷爷!开心……”
等到她再长大一点,爷爷领回来一个男孩儿,他说:“笙笙会陪你一起长大。”
那以后,小院子里就多了两个上蹿下跳的皮猴子,爷爷总是搬个凳子坐在梧桐树下,或者自己下棋,或者煮茶。
小半生岁月,他从未缺席过她的任何一次成长。
穆瑾言一直紧紧握住佟婉的手,薄唇紧抿,周遭气压低的吓人。
佟七第一时间通知了傅笙,但从滇南赶回津城,最快也要5个小时。
在这五个小时里,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比如查清楚车祸发生的真相。
下午一点的时候,穆瑾言轻轻吻了吻佟婉的手背,在发现她指尖微动,睫毛轻颤的时候,他就知道,她已经醒了。
只是不愿意睁开眼睛。
“婉儿,我在。别怕。”
穆瑾言轻声哄着,将她的右手紧紧包裹在手心里,给她安全感。
“婉儿,听话。”
男声低沉入耳,佟婉心痛至极,眼角有泪流出,无声滑进发丝。
眼泪无声,穆瑾言倾身将佟婉抱在怀里,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无声宽慰。
病房外,傅景平带着傅家四兄弟低头缄默,心绪复杂。
直到屋内传来低低的哭泣声,傅景平长叹一声,转身离开。
生死一事,从来无常。
只是他没想到,昨天下午,竟然成了永别。
转角的时候,脚步踉跄。傅云泽一把扶住父亲,却见站直了身体,轻轻挥了挥手,一个人自顾自的往前走,不发一言。
阳光照应下,背影显得有些落寞悲伤。
余光落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傅云泽眼眸微敛,大步跟上父亲的步伐。
见大哥离开,傅家三兄弟也紧随其后。
十分钟后,转角处出现了一抹影子,嘴唇微勾,眸光冰冷,似满意,又似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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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十四日,下午五点。
傅笙风尘归来,带着佟家众兄弟。
清一色黑色西装,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他们是黑色势力。
佟婉抱着双膝坐在病床上,下巴抵着膝盖,眼眶红肿,有泪无声。
穆瑾言轻轻拍着她的背,无声沉寂。
傅笙急切推门而入,温润的脸上,有着毫不掩饰的担忧与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