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照一行人离开平南谷时已经是黄昏,等到他们赶到平南谷以北的会理城时,已经是子夜时分了。
会理城门紧闭,守城的两个士兵一看给钱,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进城了,连通行文书都没查。
薛怀做主,找了一家名叫顺来的客栈落脚。
李照是最晚下车的。
她收拾了书本后,提着包袱和剑跳下车,刚转头和牵马的小厮道了声有劳,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医生疑惑又有一点惊讶的声音。
“照儿妹妹?”
这个称谓,像是揭开了李照尘封的记忆一般,那封信里的一字一句一瞬间涌进了她的脑海之中。
李照转过身去。
就看到暖黄色的客栈灯光下,站着一个挽着妇人髻的青衫女人,她正用块布擦着手,看向李照的眸子里闪烁着久别重逢的喜悦。
“柳……”李照握着包袱的手指紧了紧,迟疑了一下,喊道:“柳姐姐。”
“柳娘,你遇见熟人了?”一个男声从客栈里头传出来。
“嗯,顾郎,是照儿妹妹来了。”柳娘快步过来,一把握住李照的手,眼泪在一瞬间蔓延了出来,“那封信……那封信我本不该给你,若知道你那般冲动,我,我……”
啪嗒两颗眼泪落在李照的手背上,温暖湿润。
“柳姐姐说的哪里的话,我能帮上你的忙,自然是要搭一把手的。”李照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一番话说得天衣无缝。
“那,那照儿妹妹现在是如何生活的?顾郎前几日去会州后回来同我说,衡州发出来的那几封通缉令可是至今都没撤,在我们这偏远之地也就罢了……若你要像以前那样四处游学,那可如何是好?”柳娘因为焦虑而炮语连珠。
四处游学?
李照咀嚼了一下这四个字,一边拍了拍柳娘的手背,一边宽慰她道:“柳姐姐多虑了,眼下我有一帮信得过的朋友,和他们在外行走,官府的通缉令也就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了。”
说完,她敛眸笑了一下,七分真,三分玩笑地说道:“再说了,眼下世道乱起来了,别说衡州发出来通缉我,若是惹毛我了,我便冲去衡州把那个冉珏给做了得了。”
她眨了眨右眼,有些俏皮。
柳娘被她这么一说给逗笑了,忙拉着她往客栈里走,一边走,一边说道:“你还是同那时一样,天不怕地不怕,真好。”
顺来客栈原来是柳娘和她的顾郎开的。
顾郎,名顾兆赟。
衡州人士,正经的举人,可惜父母早亡,家中贫寒,又逢了冉珏这种土匪式作恶,以至于误了进士科的考试。
不过,考试误了,最终却是佳人得报。
也算是一桩幸事。
至于柳娘——
柳娘名为映月,乃是琼州人士。
她背井离乡,前往衡州落脚,以卖豆腐谋生。
早出晚归地营生,少不得要抛头露面,柳娘也是因此而被那恶少冉珏给觊觎上了,调戏不成便强抢,也因此才有了后来李照孤身入衡州,狸猫换太子的故事。
但要说起柳娘和李照的缘分,就还得从柳娘离家时说起。
当时琼州连连虫害,水涝,种下去的庄稼颗粒无收。柳娘的父亲早亡,母亲病重,剩下个大姐拉扯底下的五个弟弟妹妹。
天灾如此,朝廷的赈灾银粮一批批拨至琼州。
可惜,那银子和粮草即便是到了府衙,也是被大人们侵吞了去,剩下一点零零散散的不过是从大人们的嘴角漏出来的一点,不足以用于民生。
没有收成,却还要上交赋税。
柳娘的母亲在不久之后就病逝了,她的大姐也没能坚持多久,家里的兄弟姐妹饿的饿死,病的病死,剩下柳娘一个命硬的,硬是靠着啃草皮和浑水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