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桐花河边，已然草长莺飞，春色如烟，只是风阙还是最爱三月。

每年桐花树新花吐蕊之时，风阙必然日日都徘徊树下，望着冰雪消融的生命之河，思绪如风中细浪，转眼飞渡千山、纵横丘壑……如今的他，无力地躺在辰元宫中，身边守着牺儿，神思恍惚，已难进食。

纳雪立于千云亭下，那日风雪中风阙送别玄月的情景再次浮现眼前。

“纳雪师兄！是师尊让你来的吗？”身后传来师妹的声音，果然一心只惦念着风阙，语气中难掩七分焦虑、三分希翼之情。

“是。师尊说他当日许了风阙一年，不想今日就要失约了……”

纳雪的话如晴天霹雳，凤里牺立时怔在那里，“什么？今日……”

“你听我说完啊，脾性一点没改……师父让我把这龙雪丹送来。”

纳雪伸手递过来一个玉瓶，一抹鲜艳的红色流于雪白莹玉之上，像雪野中飘落的一朵红梅。

“龙雪丹？”凤里牺将玉屏拿在手中，仍有些不解。

“这是当年雷泽门中的灵丹，只剩有两颗。师尊让我交与你，说是可让风阙再多留些时日。”

“那师尊……没说可留……多久？”凤里牺不太敢问，也不太确定自己能否接受纳雪的答案。

纳雪犹豫了片刻，看着凤里牺的眼睛缓缓说道，“十日。”

“十日……”

“至少让他这十日之内不会那么痛苦。”纳雪知道这有多残忍，对师妹而言，自己今日带来的不知是希望还是噩耗。

“难道就这样了吗……若可以的话，我愿将毕生修为都给他，师尊定然知道我的心意，为何不愿教我个法子？”凤里牺已然无计可施，却不忍放弃。

“你或许不信，若是可以，我也愿意。”纳雪痴痴的看着师妹，他所承受的煎熬竟然也不比她少，只是无人知道罢了。凤里牺有些惊讶的看着纳雪，心境浮沉。

“师兄的意思，就是没有法子了？罢了……还劳烦师兄代我谢过师尊。”

“这是雷泽门中的灵丹，师妹不必……”纳雪收住本意，转而言道，“师尊嘱咐我让你莫要过于伤情，师尊还说，天机难料，缘法无常，你若放不下，风阙自然也放不下。”

“放下……”凤里牺沉吟片刻，躬身一礼，“谢师兄传话。”转身不见。

纳雪摇头，“跟我多说半个字，会累么？一点儿都没变……”人影倏然飘远，亭中空留一声叹息。

第一日。

“多吃些吧，这可是你喜欢的清粥小菜，我特地去了那家粥铺……”

“怎么你不逼我喝大补汤了？”风阙坐在桌旁笑着看着牺儿，自从知道风阙不日将灰飞烟灭，牺儿并没有在他面前撕心裂肺的哭喊，反而一直压抑着情绪，整日陪着他说故事，讲笑话，极温柔极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像个凡间寻常人家的贤妻良母……可风阙倒宁愿她哭出来，或者干脆冲自己发发脾气。

“要是大补汤有用，我自然会为你弄来……”凤里牺垂头丧气的小声嘀咕着，抬眼看风阙正看着她，立刻来了精神，“你若没有胃口，不如我带你去桐花河边，给你烤条鱼如何？上次被忽悠了，这次一定烤给你吃！”

“桐花河……好，都听你的。”

这一日，他果然吃到了凤里牺亲手为风阙烤的鱼，还是玄圃中熟悉的味道。

第二日。

他在千云亭中为她抚琴，她在百草溪边为他舞剑。

只是他所抚奏的无关心情，都是清风明月。

第三日。

他在书案上有意无意写着心中词句。

“写得这么好，诚心让我难堪是不是……”小凤凰撅着嘴巴，又突然饶有兴趣地说，“把我的名字写下来吧，写得好看些……”

风阙行云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