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父,孙儿蹉跎数十年,如今终于有机会,恢复韩氏荣耀了。”
吞胡将军韩威是一位老将,岁数都五十多了,他胡须一大把,但在营中独处时,对着桑木灵位一口一个孙儿,若叫外人看了定觉滑稽。
韩威的祖父名叫韩延寿——在还没单名规矩的汉朝是一个烂大街的名字,他家亦是阔过的,韩延寿曾担任过淮阳、颍川、左冯翊等地太守,颇为贤名,深受百姓爱戴。只可惜后来遭萧望之弹劾,汉宣帝那昏君误听奸佞之言,导致韩延寿被判处死刑。临刑前,吏民数千人伴送韩延寿到渭城,老少扶持车毂,争相献酒寄情,韩延寿不忍拒绝,共饮酒一石有余。
然后就在醉后的状态下,对送他赴死的三个儿子下了遗嘱:“吾等切勿为吏,重蹈老夫覆辙。”
三子引以为戒,都辞职不仕,韩氏就这样当了一代人的白身,韩威虽然没见过祖父,但经常听父亲叔伯讲述他的故事,对汉家十分痛恨,等到新室代汉时,他拍手称快,也将祖父的叮嘱抛在脑后,出仕为官,积极为王莽镇压各地复汉宗室。
只可惜他出仕晚了些,在陈旧的官僚系统里难以出头,混了多年仍只做到校尉。
于是韩威一着急,便在上疏里大放豪言,欲效仿汉时李陵,横行匈奴,五千灭胡!
王莽最喜欢这样的壮士,当即提拔他做了吞胡将军,只可惜那两年朝廷和匈奴没打起来,直到今日,韩威才得以出征。
“此役若成,我便能越过裨将军? 再升几级? 恢复家门二千石的荣耀,甚至能够封侯、伯。“
这时下吏来禀报? 说各曲、营的校尉、军司马都已汇集在营中? 韩威遂披挂威武的甲胄,大步抵达主帐? 里头十余人纷纷起身作揖:右边是正卒的校尉,左边则是羡卒、猪突豨勇的校尉梁丘赐? 第五伦则在梁丘赐身后。
“诸君免礼。”
韩威扫视众人? 尤其是梁丘赐和他身后几位军司马,目光在第五伦身上还停得久了点,那顶麟韦之弁着实显眼。
韩威先说了一堆国家大义,天子圣明的话? 又道:“吾等此去威戎郡北边上河农都尉(银川)? 程两千八百余里,要走几日,每日在何处歇息,都得定下。”
“依本将军看,每日行四十里? 七十日走完,四月中旬抵达? 何如?”
此言一出,帐内校尉、军司马们顿时暗暗叫苦? 这韩将军也太急了,梁丘赐小心翼翼地禀道:“将军? 一舍三十里乃古之常法? 四十里会不会……太多了?”
第五伦这些时日读了严尤给的兵法? 孙子早就说过:百里而争利,如期抵达的只有十分之一;五十里争利,能按时抵达的只有一半;三十里而争利,则三分之二至。
如今韩威非要赶四十里,就意味着掉队同样会很严重,而士卒们也会格外疲劳。
韩威却不在意士卒死活,肃然道:“若是行三十里,须得四月底才能抵达上河农都尉,军情如火,耽搁一天,匈奴就可能结束内乱,恢复安稳,如何能不急?此事就这样定了!”
定好行军期限后,便是分配各部位置,毕竟两个校尉加起来万余人,而道路狭窄,不可能一窝蜂前进,总有先后之分。
韩威在军中多年,还是很熟悉这些基本常识的:“军分兴军、大军、踵军。兴军在大军之前一日而行,作为前锋开道。踵军在大军后而行,护我后路,同时收捡掉队之人。”
他点了最倚重的军司马做了兴军,又道:”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须得有一营猪突豨勇,与我兴军同行,不知梁丘校尉麾下,可有勇锐之士主动请命啊?”
韩威也不等人起身,却点了麟弁者的名:“第五司马,你前些时日,可是当着陛下的面,在三军前出尽了风头,麾下士卒被评为最有秩序,可愿担此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