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有缘无份(2 / 3)

时时相见,这生死的界限似乎就并无那般明显,倒是从此之后,再也不愁永别一刻。

可到底在外人看来,孝女仍要在灵柩之前祭奠,春归额头上的撞伤虽还有些痛楚,却真算不上严重,故而她也不能一直躲在屋子里,任由灵堂空空。

她这时正守着亡母的灵柩,与赶来帮忙的旧邻居说话。

那中年妇人是柴生的寡婶,从前多受春归一家的照应,正把那闯了祸的侄儿埋怨得抬不起头来“我一再叮嘱你,就怕你呆笨,坏了大姑娘的计策,你可倒好,又不是让你负担多艰难件事儿,就是上前阻拦而已,没有出门之前,也演练过多少遍,你拍着胸膛指天誓不出岔子,临了却就是你坏了大事,这点子用都没有,你怎么对得起顾大姑娘,怎么对得起你顾叔顾婶儿。”

柴生自昨日起就担惊受怕,挂着两个乌眼圈儿,脑门上闪着冷汗,他这时根本不敢去看春归,高高壮壮的后生,缩着肩膀塌了脊梁,沮丧得像那岳王庙前的秦桧像,只能嗫嚅着一再解释“婶子骂得都对,是我不顶用,明明打算冲上前,不知为何,当时就是不能动弹,一双腿脚像被绳子捆绑住,眼睛前也是白晃晃一片……”越说越是羞愧,怕是他自己,都觉得这解释更像胡诌。

倒是春归想得通透,劝着柴婶“不怪生哥哥,兴许真是佛祖显灵,施法困住生哥哥,由得我这一撞,把那寺庙的围墙撞毁,却并没伤着性命,围观人群尽皆相信了我确有冤情,越怨怒那郑珲澹为非作歹。”

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春归原本也不相信什么善恶有报,但这时她却有了保留多么惊天动地的一撞呀,都和孟姜女哭毁长城足够一拼了,非但没有触壁而亡不说,醒来后竟然还能身具异感,若不是神佛显灵,又该如何解释?许真应了那一句“休说天道无情,万般皆有造化”。

但柴婶又怎能安心?哭拜在李氏灵前“想当年,一场大火,一家子只有我和阿生逃出性命,孤寡无处安身,也断了生计,要不

是顾解元和太太心善,照庇我与阿生多年,早就没了生路,顾解元又不嫌阿生呆笨,废心教他识文断字,望着他有朝一日兴许能进学,考得功名,阿生是没这等运数了,但顾解元和太太的大恩不能不报,只恨我们,实在无能,眼睁睁看着太太和大姑娘被族人欺凌,些微不能帮衬。”

春归也劝不住柴婶,只见她的阿娘不知何时已经到了灵堂外,瞅着柴生的眼神不无惋惜,俨然透出“哀哉悲哉,我儿憾失良婿”的内容,她也不由闷闷地一叹。

父亲在世时,不知打趣过多少次,称赞柴生厚道上进,待他的春丫真心实意,说他们两个,也算青梅竹马之谊,便起了意思,要招柴生为婿。

春归虽觉柴生对她的好,倒有八成是为了知恩图报,言听计从诸多维护之余,其实一直仍存隔阂,那隔阂不是因为喜恶而生,更像是身份所限,少年是将自己放在极为低下的位置,把她的一切言行,视为金科玉律视为不能违拗。

这和她认知里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不无差距。

但春归却是不那么在意的,她喜欢柴生,当作亲哥哥一样的喜欢和亲近,她也相信她的生哥哥会一直真心实意毫无保留的相待,就像她的父母,性情其实也相差得远,阿娘并不能完理解阿爹的喜好和抱负,更多的是顺从和敬崇,但她的父母,也从来相敬如宾恩爱和睦不是吗?

若与柴生哥终成眷属,她的一生,也必将如父母从前的安好美满,曾经渴求的,如此而已。

然而终究这样的安好,不能属于自己。

阿爹突遇飞来劫难,客亡异乡,阿娘和她都失了倚靠,命运岂由自己作主?内有族人逼迫外有权贵觑觎,倘若再提这桩婚事,无疑会给柴生带来灭顶之灾。

柴生从来不会退祛,春归却于心何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