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破碎的器皿,郑潜从其中的碎物中,看到了一只……半只玉蟾。
他记得,那是父亲用来镇案的装饰。
长长吐了口气,郑潜迈步走入书房,朝着一个负背双手站在窗口的身影躬身行了一礼“父亲。”
那身影闻言转头过来,正是汝阳侯郑钟。
“听到消息了?”汝阳侯淡淡问道。
“是的。”
“看你做的好事。”汝阳侯声音愈发冷淡。
郑潜偷偷看了一眼父亲,心底暗自嘀咕您当时也没阻止啊。
的确,整件事的起因,无非就是郑潜想帮自己的近仆王直出气,因此当日他亲自前往鲁阳乡侯兴师问罪未果后,回到家府对眼前这位父亲添油加醋,听得汝阳侯心中大怒,这才有了鲁阳乡侯父子受辱于汝阳侯府之宴的这件事。
虽说责任七成在郑潜与王直身上,但汝阳侯当时确实没有阻止。
或者说,汝阳侯当时不以为然。
直到今时今日,鲁阳赵氏在临汝、汝阳、郏县各县展开反击,全面打压他郑氏的米铺,得知消息的汝阳侯这才意识到了当日那件事的严重后果。
“你打算怎么办?”汝阳侯问儿子道。
郑潜拱了拱手,回答道“眼下整个汝阳都在看,看咱家与赵氏的这场争斗,除非与赵公瑜私下言和,否则,也就只能与赵氏拼个高下了。”
求和?
求和是不可能求和的,一辈子都不可能,他堂堂汝南侯府向一介乡侯低头求和?
无论是汝阳侯还是他儿子郑潜,心中都是这个想法。
果然,沉默了片刻后,汝阳侯沉声说道“去做吧。我已派人向你的几位叔伯、叔公送了信,想来他们应该会全力支持本家……”
听到这话,郑潜精神一振。
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犹豫问道“父亲,州堂兄那边……”
“你说子象?”
汝阳侯随口问了一声,但随后却没了动静。
见此,郑潜识趣地告退。
待等他准备离开时,忽听汝阳侯问道“子德,王直呢?”
郑潜低了低头“他留在县城帮我盯着赵家的二子。”
汝阳侯转头看了一眼儿子,没有再说什么。
走出书后,郑潜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他暗暗想道王直啊王直,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他知道,倘若他郑家因这场与赵氏的恶斗而损伤元气,王直肯定逃不过责问。
除非他能在尽量止损的情况下击败赵氏,这样倒是还能保那王直一条小命。
然而想要击败赵氏……
『一定可以!集我郑家之力,岂会斗不过区区一个乡侯?』
深吸一口气,郑潜抖擞精神返回汝阳县城。
三月十六日,十七日,汝阳的米价始终维持在一百钱一石的价格上。
对此,郑潜有些摸不透赵家的意图——或者干脆说,他至今还未弄清楚,他的对手到底是鲁阳乡侯,还是其幼子赵虞。
从先前的情况来看,汝南县城迄今为止开设的几间赵家米铺,似乎都是以其幼子赵虞马首是瞻,但问题是……真的是这样么?一个据说只有十一岁的孩童,鲁阳乡侯真的放心让其全权监管?
要知道他在赵虞这个年纪的时候,可也没有资格干预家府的事务。
“应该是赵公瑜觉得他儿子聪明吧。”王直对此解释道“我当初与那小子打过照面,确实不同于一般的孩童……”
郑潜点点头,尝试猜测赵虞的意图,但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在他眼中,赵虞在他对抗时,时而暴躁,比如一下子就将米价降低三十钱、二十钱,俨然有种‘崽卖爷田不心疼’的败家架势,但时而那小子就变得异常安静,安静地反而令郑潜感觉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