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谭采纳沮授的建议,从中选取了一些人充作近侍,以示对投诚世家的信任和器重,同时也是取质,以免他们三心二意,然后将大部分世家的部曲安排去收集粮食,联络诸家。他很清楚,刘备虽然学孙策学得不伦不类,但有一点是事实,他的部伍很精练,绝非这些乌合之众可以对付,与如逼着他们上阵送死,自乱阵脚,不如让他们做些杂条。
进入涿郡之后,袁谭就放慢了脚步,还在范阳留了两天,与来投的世家、豪强聚饮,然后才缓慢北行,五天后才进入涿县境。
登上一座土坡,沮授对袁谭说道“使君知道这里是何所在吗?”
袁谭摇摇头,静静地看着沮授,目光诚恳,甚至带着几分敬畏。这几天时间,他真正见识了沮授过人的洞察力,形势简直是按照沮授的分析发展,严丝合缝。
“义迎战刘备时,令尊曾在这里立阵。”
袁谭恍然大悟。他思索片刻,明白了沮授的意思,不禁一声长叹。他之前曾经过义与刘备交战的战场,还在沮授的陪同下观看了整个阵地,当时张也在场,向他讲述了整个战事的经过。他不仅记得战场的地理形势,也记得那里到这里的路程。
从临阵指挥的角度来看,这个距离无疑太远了,即使是以快马来往也有延误战机的可能。换句话说,义败给刘备并非无能,而是袁绍没有及时增援,以至于义担心损失太大,不得不主动撤退。如果不是将帅离心,那一战的胜负未必会有这个机会。
“刘备曾在那里取得了人生第一个值得说道的胜利,他现在必然会在那里列阵迎战使君,以期再胜一场。”沮援举手指了指四周,说道“我们在这里迎战他。”
“这里?”
“是的,我们不能在刘备选择的战场与他作战,而要在我们选择的战场迎战。”
袁谭连连点头。他记得那个战场,刘备的指挥阵地立在一个土坡上,义的指挥阵地也在一个土坡上,但刘备的相对高一些,他更能把握全局。刘备以逸待劳,肯定已经占据了最好的地形,他现在赶过去,只能和义一样选择那个土坡立阵,正如刘备期待的那样。
“我们在这里立阵,等待刘备来攻。他如果不来,那就等着被包围吧。张则不会坐视不理的。”沮授幽幽地说道“敬人者人恒敬之,杀人者人恒杀之,此天地之常理也。”
袁谭若有所思,沉默不语。
刘备背着手,站在高坡之上,翘首南望。
秋高气爽,阳光依然耀眼,晒得他满脸油汗,怎么擦也擦不干净。他有些焦灼,不时的叹气。关靖站在他身后,拱着手,面无表情。
刘备转头时看了关靖一眼,欲言又止。看到关靖这副表情,他觉得很无趣,甚至有些后悔带关靖出战。关靖反对他杀人,但是关靖又没有好主意,他倒是按照关靖的建议礼贤下士,结果一连碰了卢毓几个软钉子,颜面全无。现在用刀说话,效果却出人意料的好。
有斥候从南奔驰而来,在土坡下勒住坐骑,翻身下马,来到刘备面前,报告了最新消息袁谭进入县境,但他没有继续进兵,而是在巨马水南岸扎营。
刘备转头看着关靖。“元安,袁谭这是何意?”
关靖苦笑。“府君,袁谭这是以拖待变。”
“待变?”刘备冷笑一声“除了天气渐冷之外,还能有什么变?”
关靖沉默不答。见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刘备心里说不出的恼火。他其实明白关靖的意思。所谓等变,无非是涿郡世家依附袁谭,与他为敌。他已经收到类似的消息,但他无可奈何。事情已经做了,人已经杀了,就算他想改弦更张也改不了。难道将分给将士们的钱财、女人都要回来,再还给那些世家吗?真要这么做,恐怕要杀他的就不是世家,而是他麾下的将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