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下了雨,金北从进院子那刻起,就吩咐了几个底下人,给莲意重新预备了热水泡脚。莲意还是嚷热,只好把屋子里的炭盆子撤了,让她把叶妃的那件袍子脱下来晾晒着,千哄万哄地,不许她开窗子——泡完脚再开。
莲意坐在炕沿儿上泡脚,总算安稳了下来,她长长吐了一口气。金北笑着逗她,“您养过狗没有?”
“没有,母亲不让。”
“这个狗啊,到了舒坦地方安顿了,先长出一口气。”
“我打死你。”莲意抬脚撩了水飞向金北,又想起什么,关切地问他,“估计殿下在皇上那儿要呆久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咱们不用急,你也淋了雨,又喝了酒,歇一会儿吧。”
“咱们不用急”,这几个字,越发像狗男女了,说得金北依旧微醺的脑袋一声轰鸣。
“臣没事儿,您要喝热茶吗?”
“你喝我也喝。”
她到底是有心的,还是无心的。她到底对自己是不是依赖与跟从,胜过一切男人,甚至胜过她声称动了情的陈舆?
等到金北从外头周全了热乎乎的甜果子茶回来,莲意已经自己擦了脚,急不可耐地去开窗子。
她喜欢听春雨,现在,雨丝儿随着风刮进来,凉凉的,凄惶的,又是真切的,真好。
一回头,金北就在她身后,“殿下别淘气,还是乖乖地上炕去听雨。在这儿的话,看吹坏了,明儿怎么去太学?”
莲意说了句“有道理,”但是恋恋不舍,“再等一会儿嘛。”
金北不让着她,“那臣数数儿,一,二,三。”
“好吧。”
莲意接了茶,仔细端着,回到炕上,拉过被子盖着,坐着看金北。听他说道,“臣要求您赐个座,得把您割断的宫服缝了。”
莲意一想起卫齐说金北缝衣服,像“小老太太似的”,连忙点头如捣蒜,一叠声地“准了!”,就看到金北兢兢业业地又出去了,拿了椅子,拿了针线和笸箩子,抱着宫服修整了起来。任凭莲意笑个不停,金北倒是不为所动,“您还笑呢,不说白天护国寺的事儿了。早说完早睡。”
莲意想起来,连忙又数了一次“一二三”,“三”字话音刚落,金北和她一起说出了“乌别月谷”四个字。
金北穿针引线的同时告诉莲意,“成,想一块儿了,您先说,臣手头有活计。”
这个金北,灯光里抱着紫色宫服,耐心细致地对待手里的东西,怎么那么好看呢!
莲意不敢再多想,“咕咚咕咚”喝了几口茶放下,托着腮,先把跟着小沙弥走了之后的事儿描述了一遍,怎么进去,怎么见怀恩大师,怎么个感受,怎么谈到皇上和荷味都去过,怎么扶乩。
金北抬抬头,听说莲意以自己作为问题问了神明,让莲意把扶乩的结果说一遍。
莲意念完了,金北笑了笑,“还挺好。”
“你不是不会读书嘛,怎么知道挺好?”
金北只是笑,不说话了。但他那个笑啊,就像是诱惑你对他肆无忌惮地欺负,就像是能纵着你上天入地一样。
莲意被这个笑容鼓舞,连双手也不托腮了,张牙舞爪分析了起来,“怀恩大师不是陈渭这件事,我觉得荷味姐姐不知道。她去见大师,是为了什么事呢?肯定不是为了扶乩吧?她为何不带伶俐能干的白曼珠,非要带夏妈妈呢?为何有钥匙换成纽扣之事?我想,姐姐和夏妈妈走散后,肯定有人靠近了夏妈妈。那个人是谁呢?这就让我提了另一个问题出来姐姐为何在正月十五去护国寺。那个厕神是什么意思?本来,我以为是姐姐做了几次噩梦,又被太子妃相逼,去寺庙里求神佛保佑或者求怀恩大师护佑的,后来越想越不通,所以,我就想了另一个可能性,日子、地点,都是别人选的!那还有谁?乌别月谷啊!或者,至少是与西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