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等人而言,倒算是政治上的利好。武朝朝廷偏安东南、徐徐图之,等于是在一定程度上逃避了对整个天下的责任和承诺,但临安对武朝是有象征意义的,临安破了,福建要出兵收回来,一旦收回来,君武就得以“武朝正统”的身份向整个天下摇旗,到时候小皇帝要抛开士大夫搞尊王攘夷的阻力,绝非如今偏安福建可比。
另一方面,想要出兵得有钱,如今户部的银子早已见底,福州很难再刮油水,倘若真要出兵,就只剩下寅吃卯粮一途,他需要皇帝对整个天下做出更为具体的政治承诺,对外界各方的利益做出承诺。也是因此,消息一传来,右相李光等人一边强调户部的亏空,一边在苦苦劝说、兜售解套的办法,只要皇帝松口,幡然醒悟,回到儒家传统,他们便能从天下拉来大量的“投资”。
谁知道内阁的商量只是走了个过场,还没有决议,皇帝就干脆绕开了内阁,一边将武备学堂这样的底牌尽出,一边节衣缩食吃咸菜,另一边则只是让最能打的两支军队以赈灾为名动起来,一种仿佛要全力打出去又仿佛完全没这个意思的错位感。这令得名臣派的蓄势待发打在了空处,也只好破口大骂左家把持了言路、皇帝仍旧没有学好。
双方在这城墙之上对峙了片刻,胡铨怆然:“天下沦陷日久,今临安又是一轮浩劫,陛下负天下之望,若此时仍旧畏缩,不敢北上,必令天下人心寒……”
“可此时决意北上,便要受你们的勒索。”
“我等衷心奉迎圣上,岂能说是勒索,陛下此言令人心寒。”
“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无非这点事情,有什么新的?”
“李频是新的,其实我等又何尝不是新的,天下之事穷则生变,这些年来,我等的想法,何尝没有变化,只是世间的复杂的、有用的变化,往往润物无声,期待一个观念便改变天下,那不过是孩童的妄念。”李光道,“而即便退一步,陛下是新的,放在过往,陛下有圣君之像,家天下由来已久,往往便是圣君令其复生,庸君使其败坏。陛下呀……”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君武用力摆了摆手,“理念之争由来已久,事情没做完,不要再讨论了,朕的意志,莫非你们还不清楚!”
李光退后一步,叹了口气。
过得片刻,君武也叹了口气。
“朕并非不想拿回临安……”
他缓缓道。
“这几年来,许多事情,朕与你们有过争论,应该说,也已经争论得很清楚了,朕不是仇视士大夫,朕只是觉得这天下有用的士大夫太少,自私的士大夫太多了,得变一变。这些想法推了这么几年,不说男儿到死心如铁,它总要有个结果,两位老师,你们干大事的时间比我久,我也是从你们身上学的这些做法……”
“往外打之前,朕要将武备学堂的学生放下去,朕要看看,他们究竟能不能去到军队里,将朕的想法、朕的意念融入到军队里去,让他们知道为何而战,而若要让他们认同,那至少,他们就不能是为了你们、为了我周家在打仗,得告诉他们何谓家国,得让他们知道,我们是平等的……”
“临安破了,这是一件大事,许多人要死,生灵涂炭,这是我周家的罪孽,但朕不能答应你们,朕不能为了打出去,就匆匆忙忙的跟天下的食利者做交易,你们真是为了那些生灵涂炭的人吗?你们只是在圈养和怜悯自己的牛羊……”
“这天下已经有许多的人觉醒了,朕可以败,但不能退,若到了此时首鼠两端、举棋不定,两位老师,朕对得起这两年来在福建杀过的那些人吗?朕真的就是为了私利杀了他们?朕心狠手辣?凶残暴虐……不是的,若是可能,朕想在江宁城里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小王爷,整天混吃等死,就算当了皇帝,朕想求个仁字,死后被追个仁宗。可朕没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