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不是能沉心静气的人物,前身不过是一介乡野村夫,偶然间得遇奇缘,蒙异人传授了几句炼气的口诀,长年累月下来,吐纳呼吸之间,得了一点灵感,自行悟出一门法术,便是以药草布下禁制,咒劾蛇虫鼠蚁,为自己所用。
将军冢之异动,采药山客早就知悉,初时以为地气升腾,惊醒了地底的怨灵战魂,上山后才发现,到处都是狐踪狸迹,便暗中取了秘药,驱使一条乌梢入洞探寻,方知一窝不知从哪迁徙而来的野狐,偷偷摸摸地占据了此地,试图谋取些什么宝贝。
消息不知为何走漏,引来几个方外之人,譬如那位云游僧慈舟,视五毒药禁如无物,迳自闯入这座般若寺,空手拆了窗棱门板,凭空生起这堆野火,也不怕冒犯了寺里供奉的诸位神佛。
那位黑衣皂服的虬须大汉,采药山客从未见过煞气如此浓重之人,估摸着有些来头,手里不知道攥着多少条人命,面上更是煞纹入眉,凛然有官威,镇压着一切不服。
至于那位闯入般若寺避雨之负笈书生,福至心灵地坐在云游僧与官人之间,与慈舟和尚一问一答,很有礼数,又知进退,隐隐约约地将三人气机连在一起,反而将自己孤立了,因而引来外面死鬼的窥伺。
再则,般若寺山门以外的禁制,被狂风吹过,大半消失无踪,暴雨倾盆浇过,更是点滴无存,怨灵死魂藏身暗处,连寺庙残余灵光都不惧,暗中驱使细如微尘的飞虱,化作灰黑烟雾,似慢实快地围住此处。
“一窝狐妖,似在观望,不会轻举妄动。反倒是将军冢上,寺庙破败,走了一干僧人,没了香火供奉,镇邪伏鬼之灵光便不圆满,怨灵死鬼就此复苏,想必不是没有缘由!”
想到此节,采药山客猛地长身而起,迳自走到寺庙门口,伸手扶着门墙,装出一副久坐心胸生闷,出到门口发散发散郁气的模样。
实质上,他那右手拇指压着食指,扣着一颗精炼七七四十九天的老雄黄,好一阵长吁短叹后,糊弄过了黑衣皂服的官人,云游僧慈舟也闭上眼睛,便趁机用力弹射出去。
只见一点黄光快如疾风,击中夜色深处不停蠕动的烟雾,药力激发开来还是其次,蕴含其中之禁制发散后,威力之大,如同九天惊雷,顿时将灰黑色烟雾,无数飞虱杀灭了大半,不得不停下攻势,潮水般的退去。
当采药山客一步步后退,转身回到先前的位置,虬须大汉朝他微微额首,显然早就洞悉其中原委。
既能一致对外,便是这屋子里的人,采药山客又出手解决了飞虱阴蛊的威胁,当得起这份谢意,他也不推辞,生受了这礼,又回以一礼。
负笈书生游毕方解下背后的书箱,就近烤火,驱散漏夜赶路的寒意,不知为何,突然作侧耳倾听状,稍后其余三人便听到,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夹杂着铁板碎片互相撞击的凌乱杂音,这才明白恶客来临,正主登场。
夏夜暴雨来地快,去地也不慢,此时雨幕渐渐稀疏,负笈书生游毕方眼尖,好奇地朝山门望去,便看见一道漆黑身影,高大魁梧,拖着一条伤腿,在杂草篷生的砂地上蹒跚前行。
那人越走越近,一股寒冷刺骨的阴气,呼啸着冲进寺庙里,吹地野火呼呼作响,尺许高的火焰都被压了一头。
负笈书生游毕方有些惊疑不定,抬头朝庙外望去,借助野火的余光,方才看清楚来人的真容,吓地连晚饭都吐出来,赶紧伸手捂住嘴巴。
那道人影赫然是一具僵尸,身披前朝军服,外着一件青铜甲,残损颇重,胸口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口,左臂齐根断掉,显然是致命伤。
虬须大汉怒瞪双眼,精光一闪,便洞悉这头僵尸底细,伸手按住横置铁尺,原本黑黝黝的铁器,此时竟然烧红了似的,尺身流淌着浓红色的光芒。
“着!”
负笈书生游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