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挣脱了束缚,顺着他的面颊流下,他依旧,很久没流过眼泪了。
“沄洺......你我之间,一定要这样生分吗?我曾是对你说过些绝情的话,可那时的我,是被尹凡祐哄骗了的,如今这样糟粕不堪,再不似年少娇媚的我,你也不肯要了吗......”江知酒的调子转了又转,面腮楚楚可怜,睫毛上挂着泪珠的样子,靳佩哲看了都忍不住动容。
“不为你不堪,只为你如今仍是他妻,为他生儿育女,我就不该与你再多牵扯。余下年华,我仍祝你吉祥安好,却不想再护你万事周全,往后惊琛的路,你也自己好好谋划吧,不必再来寻我。”
霍沄洺挺着脊梁,压抑着内心的波澜,面上平淡绝情的浅说一句,话语中带着温情,一字一句落在江知酒耳朵里却好似一条条冰凌,冷且疼。
他又从袖中拿出来一个做工精细的小盒子放在桌子上,推到江知酒面前:“那年祭天灯会,你将此物归还我,说这样寒酸的东西配不得你,我不小心弄坏了它,复原之后仍有痕迹,我便差人以金做缕护着了,我留着也是碍眼,那便委屈你将它带回去扔了吧。”
江知酒接过来,看着盒子中静静躺着的那只梁上燕的手镯,外面缠着金丝,梁上原本的双燕只剩一只,她明白,那曾经的关系,到今天就彻底结束了,变成一段值得写成戏本的佳话,却再也回不去了。
如今倒是不寒酸了,但也没有年少那份情谊在其中了。
水宁间阁楼无人,静了良久,江知酒站起身来,后退一步,跪在地上,朝霍沄洺行了个大礼:“小女叨扰王爷多日,王爷勿怪。此番,告退了。”
霍沄洺这一次没有上前扶起她,而是端坐在位置上,承了这一礼,这本就是该是江知酒一个平臣夫人对王爷的礼仪。
她平生两次进出水宁间,都是哭着出去的,水宁间是内安城最高级的食肆,由此看,确和她无缘。
年后京城里便有传言,那一日的嘉荣王,挥金豪壮,给江小姐包下了整个阁楼,点了所有名菜,光是牛乳茶,就有九十九壶,当日只饮一壶,剩下的九十八壶,尽听江小姐取用,九年为限。
而他,将用这九年时间,三千两银钱,祭那曾经唤作霍沄洺的翩翩少年郎。
屋外寒气逼人,手中的暖炉也仿佛只是杯水车薪的绵薄之力,他穿的是最暖和的白狐披风,可身体那一片唤作心田的地方,却不知为何,似寒冰般凉。
霍沄洺神色有些低靡,说到:“佩哲,你听过一句话吗?有人曾问医者,何以解相思之苦,道曰:九叶重楼二两,冬至蝉蛹一钱,煎入隔年雪,可医世人相思疾苦。可重楼七叶一枝花,冬至何来蝉蛹,雪又怎能隔年,原是相思无解。”
靳佩哲手搭在他肩上:“这话还有下半段呢,你又可曾听过?”
霍沄洺摇了摇头,靳佩哲便说到:“殊不知啊,夏枯即为九重楼,掘地三尺蝉蛹见,除夕子时雪,落地已隔年,过了离别时,相思亦可解。”
他激昂的念完最后一句,拍了拍霍沄洺的肩膀。
羽泽倒是听懂了:世人皆道相思无解,实则啊,不愿解罢了。
霍沄洺朝着靳佩哲笑了一下,如今,他也算是彻底解放了。从江知酒那里将自己搏了回来,完完整整的还给林婉笙。
靳佩哲跟霍沄洺一起回了霍府,俩人凑个热闹先去了习武堂看元之,却也只是敢在门口往里探一探。
元之小小的身板,在院子当中扎着马步,认认真真跟自己较劲的样子当真有他爹爹的风范,靳佩哲看着自家小孩,宠溺的笑出声来。
再多加防范也还是叫元之给瞧见了,他看见爹爹和干爹在门口,立马就换了一幅模样,刚才那个皱着小脸儿的元之骤然消失不见,换了一个活泼的,他跌跌撞撞朝门口跑来,嘴里还叫着“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