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小妾每晚给他熬独参汤提神。
反正沈家掌握了黄海贸易,如今要说这大明朝地界上,谁家能拿出的朝鲜人参最多,那肯定非沈家莫属了。
只要沈廷扬不怕吃坏身体,就是拿高丽参当饭吃都吃得起。
这天上午,沈廷扬正伏案奋笔疾书,忽然就听到外面一进进地喧哗如潮而至,打断了他的思路。
“何人吵闹!说了这几日府上不得喧哗!”
沈廷扬被打断了核算的思路,气得直接摔断了一根碧玉笔管,作势便要让管家把闹事的人抓来给点教训。
他最受宠的一个小妾,平时得以在书房隔壁伺候,听到老爷大怒,也连忙走过来,拿着手绢扇风擦拭安慰:
“老爷消消气,奴家出去问问,祥叔也是,怎得调教出如此不晓事的下人。”
沈廷扬稍稍顺了口气,觉得不如索性休息一会儿,结果刚起身,那股喧闹就蔓延到这第六进院子了,简直比大海涨潮还快。
沈廷扬看到老管家沈祥气喘吁吁在儿子沈寿搀扶下,三步并两步半拖半拽往里冲,旁边还拥着一大群各色等级的仆人、侍女。
看到老管家出现的那一刻,沈廷扬倒是有所觉悟了,知道多半是有正经大事发生,怒气也收敛不少,板着个脸问:“何事如此失惊,好好说便是了。”
沈祥还想喘两口气,但是看旁边的侍女抢先要开口,他也连忙把第二口气暂时憋了,抢着说:“大少爷高中了!老爷大喜啊!”
他说得太急,以至于用了道喜后置句式,前后两个半句之间,还夹杂了一口大喘气。
“高中了?高中什么?”沈廷扬身体微微一晃,下意识就问出一句很不着调的话。
他脑子里压根儿就没觉得儿子是正儿八经去进京赶考的,只是“帮着家里押运军粮到山海关”。
既然来都来了,就顺路再拐个弯去京城考一考。
儿子的学问水平,他非常清楚。
当年考秀才,宗师都是看了他的身份,阅卷时手松一点。至于监生,完全是买的。
后来虽然本事见长,那也只是施政实务的本事,不是涨的四书五经。
看老爷呆滞在那里,刚才被老管家抢了先的普通仆人、侍女连忙纷纷扰扰道喜:
“还能是什么高中?就是会试殿试高中了呀!”
“大少爷是二甲第五十七名、总榜第六十名,进士出身,听说还破例授了翰林院修撰,少爷让人送了急信回来的。朝廷的公文估计都没那么快。”
沈树人的信其实比朝廷的正式报告还晚送出六七天,因为他是等到自己的授官结果出来,才给家里报喜。
只是沈树人的家书可以快马日行三四百里,而朝廷的喜报不算紧急公文,驿站每天才送一百多里,最后才差不多同时到苏州。
沈廷扬在众多仆役侍女喧闹下足足震惊了好一会儿,连他爱妾都开始变着法儿贺喜,他才彻底接受了这个现实。
“林儿居然高中了!居然高中了!这是什么祖宗庇佑、神明显灵!我沈家自隆庆开关,五世海商,竟能实打实考出进士!”
沈廷扬表情扭曲得厉害,时而想要狂笑,时而又必须保持仪态憋笑,竟比范进还一惊一乍。
他家从八十多年前、他高祖父开始做海商,钱是从来不差的。但秀才以上的功名,就没一个是实打实考出来的。
沈廷扬狂喜之下,竟觉得比多赚一百万两银子都爽。
“快,立刻让绣庄把准备装船的上等彩缎,挑最好的出来!府上全部门廊都要结彩!沈寿,给你半天时间,入夜之前每根柱子都要挂上金丝红绡灯笼!”
沈寿得令,立刻就要去办。
“回来!”沈廷扬又患得患失喊住他,搓了搓手,“也不差这半刻钟,先把林儿的家书拿来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