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知府田元义,邕州知州陈珙的奏报两相矛盾。
一个说侬贼已经叩关广州,岭南之地陷落泰半,另一个说横山寨只是受到了轻微的骚扰,被广南西路钤辖司击退,岭南并无战事。
朕相信田元义和陈珙都没有胆子蒙骗朝廷,那么,围攻广州的人是谁?
真的是侬智高吗?”
陈执中拱手道:“岭南地域偏远,一份奏报在路上耽搁一半个月乃是常事。
田元义的奏报是一月六日发出的,而陈珙的奏报却是三月初十,这两封奏报相差了足足两月有余。
田元义的奏报走的是海路,一月间海上风浪甚急,阻绝了交通,而走陆路的邕州奏报,因为时间更近,老臣以为也更加的可信。”
枢密使夏竦毫不客气的道:“那就是说天下无战事了?
城外那些从边疆赶回来的大宋悍卒怎么办?按照陈相的看法,老夫是不是应该让他们再回去?
这样一来陈相置陛下于何地?难道说陛下就是那个烽火戏诸侯的昏君不成?”
陈执中并不因为夏竦的话语难听就发火,而是老神在在的道:“没有战事就是最好的结果,让四海安宁,国富民强才是老夫这个平章事该做的事情。
至于城外的将士们,他们自然是忠勇体国的,陛下出面校阅一番,再赏赐一些金银以酬将士们这些年戌边的辛苦。
诸事安排妥当,如何会置陛下于周幽王的地步。
我大宋没有褒姒,也出不了周幽王。
枢密使,有一事老夫至今不解,中枢发给你的不过是一封《喝蛮书》,因何就会有两万四千名大宋的悍卒进京?”
赵祯皱眉道:“这是朕同意的,岭南之地如今已然成了我大宋的财富之地。不容他人窥伺。
在朕看来,想要对付西夏戎狄,首先就要保证我大宋周边无事。
先是交趾侵柳州,后是侬智高蚕食广源州,这些鼠辈让朕烦不甚烦,早日剿灭朕心无忧矣。”
陈执中惊讶地看着皇帝,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这些话竟然是从一向懦弱的皇帝嘴里说出来的话。
自己身为宰执,竟然对这个变化一无所知,想到这里后背上的汗水涔涔的就渗出来了,耳朵里轰轰的响着不知道从哪来来的声音。
回头四望,身后的重臣似乎都眼观鼻,鼻观心的肃然不语。
勉强稳定一下心神拱手道:“老臣昏悖。”
赵祯抚慰他道:“爱卿不必自责,这些年来爱卿为我大宋江山殚精竭虑,眼看爱卿华发早生,朕甚为歉疚。”
此话一出陈执中心中一片冰凉,这分明是要罢相的意思。
“陛下说的极是,老臣自觉齿长,早就不堪陛下驱驰,还请陛下早日另选贤能替代老臣,免得老臣昏悖坏了国事。”
陈执中说完这些话之后,竟然不准备留在大殿上,宣请告辞,跨出宫门的那一刻,正好有宦官捧着求战血书踏进了大殿。
陈执中把那两个血字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得长叹一声,拍着文德殿的廊柱道:“狼烟起了,却不知何时才能熄灭啊。”
广州一定是平安无事的,这一点陈执中几乎是可以肯定的。
仔细算起来,田元义的奏章还在海上随船颠簸的时候,皇帝的调兵旨意已经发出了,也一定给了大军路过的那些州府封口令,否则那有边军到了京城自己才知晓的道理。
陈执中苦笑一声,从执政的那一天起就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过渡。
现在成为现实之后,心里面的失落之意还是掩盖不住。
站在宫门里面,看着出现在宫门外面的朝阳,敲敲酸涩的腰背,仿佛没有看见侍立一侧的杨怀玉,一步步的挨出皇宫。
朝廷罢相了,铁心源的腰也要断掉了,任何时候当领头人都不太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