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并没有得到回撤命令,仍继续与剩余的七十来个御史、员外郎、主事们对峙。两边在武英殿谈不妥,这里的对峙就要继续下去。
矮子里拔将军,正五品清流佥宪李佑排在在大学士之后、六部郎中之前,昂然入宫,又向西过了会极门,抵达武英殿。严格来说,这不是一次朝会,只能算临时碰面。
武英殿中,宝座之侧不知何时增加了一座金色屏风。不过众人都晓得,这屏风后必然是临时增添的归德长公主位置。今日确实亏得有长公主出面周旋,不然现在还僵持在午门外。
二十人立在武英殿里,显得有些空荡。不多时,珠帘后人影晃动,慈圣皇太后升了座。
行过礼后,徐首辅与彭阁老对视一眼,便由彭阁老上前开口。如今四个大学士中,徐岳是首辅,彭春时资历最深,杨阁老与金阁老都是这两三年的新进者,话语权比前两个差很多。
“圣母与群臣议事,未闻有公主参预者,臣奏请归德千岁回避!”彭阁老一开口,便出乎所有人预料,先提起了归德长公主。
李佑站位离彭阁老不远,闻言吃了一惊,猛然侧头望向彭阁老。
而彭阁老则以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李佑,并且读懂了李佑的神情——归德长公主之事完全与你彭春时无关,你闲的蛋疼多这一句嘴么?
不知为何,一股报复后的快意涌上彭阁老心头,李佑这厮闲的蛋疼并坏他大事的时候还少了?老夫今日就坏他大事,看今日还有谁为他打掩护说情。
从道理上,彭阁老说的不错,国朝君臣议事。从来没有公主在旁边参与的。
归德千岁固然经常在文华殿出现。但那是天子读书讲学的经筵上,并非朝政议事,她来监督天子上课而已。
可今天她出现在武英殿君臣面议的场合,就是不合常理的举动了,不过刚才没有人往这方面去想,默认了眼下是个特殊时候。
既然彭阁老公然提了出来,糊涂是装不下去了,必须要有个明确说法。
众人确实没有什么道理替归德长公主说话,李佑大约也是有所顾忌,不敢公然挽留长公主在殿内参政。
殿内沉默半晌。金屏后传出了归德长公主的声音,“既然如此,别过母后与诸公!”
随即金屏后又有悉悉索索的响动后,恢复了寂静无声。应该是长公主已经出去了。
众人不像彭阁老这般,孜孜不倦的以阴谋论反复推测李佑,并看破了李佑与长公主之间的联系。只觉得彭阁老在这关键时刻有点小题大做,不过既然归德千岁已经主动走人了,那就没什么可说的。
下面该谈正事了…不得不说,殿中氛围很微妙。
说白了,大家进这个殿,就像两个绝顶高手各自发了压箱底大招后,仍然拿对方没办法,在不得不妥协的情况下谈交易来了。谈不拢朝政就暂时崩盘了。
殿里至少都是五品官员和资深御史,没有初入官场的小白,对此皆心知肚明。
微妙尴尬之处在于,前一刻还在高喊仁义道德、天理纲常,后一刻就开始生意买卖似的讨价还价,叫众人总是有些唏嘘。好在能站在这里的官员心理调节能力还不错,很快便适应了。
先要谈的是,把宝玺尽快收回,该放在哪里就放在哪里去。这东西一直在宫外搁置太不妥当了,万一出现什么问题。全都得担责。太后收回圣旨的议题,可以略微靠后慢慢谈。
又是彭阁老充分发挥了大学士的首领作用,一马当先侃侃而论,“李佥宪妄言天子宝玺,酿生宝玺离宫变故。有失人臣之道,请圣主从重处置!其余逼宫大臣。可罚俸为惩!”
殿里众人对此默然,钱太后的态度如此强硬,要解决绕不过去的宝玺问题,不牺牲李佑不行,他要光荣了。
这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