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是琼华,我要死了。”
……
幼时在黉学,琼华就背过罗浮上传承下来的古文,知道“人终有一死”。
重于泰山,或是轻于鸿毛,对于他这个依靠丰饶禁术捡回一条命的人来说,没什么区别。
无意义的生活,无意义的学习,无意义的工作,无意义的理想,无意义的——生命。
琼华活着,仅仅是活着,仅此而已。
他无数次想要把那些苦到难以下咽的万寿无情丹扔掉,想要一了百了,终结这苟延残喘的生命,可终归是没有这种勇气。
无人理解,无人可说,父母爱他,也只是默默的用着禁术为他续命,却教不会他何为生命。
丹鼎司是罗浮上离死亡最近的地方。
倒也比不过十王司的那种阴曹地府的氛围,丹鼎司所见的不是魔阴身的狰狞和妖魔鬼怪的凄厉,丹鼎司所见的只能是凡人的悲惨人生。
生老病死,万物以此为序。
琼华已经习惯看着那些病人拖着伤病的躯体艰难的跨过丹鼎司那不算高的门槛,被放置在一张张带着滑轮的病床上。
【有的是战场上运下来的云骑。】
罗浮与丰饶孽物作战久矣,云骑们为仙舟流血,少不得伤筋动骨,能回来的运到丹鼎司其实已是好运气。
有的云骑伤势重的已经不成人形,深可见骨的伤口里流出黑色的被孽物毒液污染的血液,他们残破的肢体里毫无生机,气息微弱的比寒夜里的烛火还要容易熄灭。
【有的是前来求药的化外民。】
气若游丝,面如金纸,恶疾缠身,种种症状毫无疑问预兆着这些可怜人命不久矣。
他们来这罗浮,不过是为了最渺茫的希望而来,甚至有的寄生命于早已没落的丰饶神迹,试图在这丹鼎司求得往昔的救赎。
那些在地上磕着头求药的家属,丹鼎司的医士们用尽力气也拉不起来。
医生们向来无法许诺任何事情,只能尽着自己的微薄之力,试图挽救这些自星空远道而来的病人。
当然有的时候,对于无机智械的疾病,医士会非常友善的向他们解释丹鼎司无能为力。
朋友请出门左转罗浮工造司,谢谢合作。
【或是心怀不轨贪求不死的丰饶信徒。】
丹鼎司里也不缺这种蠢东西,读了两三本古文就自认为得到星神启示,自命不凡,挂着〈丰饶〉的旗号就来这里闹事了。
说了多少遍也没有用的,他们不见得建木就不死心,言辞里满是对现代医药的不信任,旁敲侧击试图打听不死药的消息。
呵,这不找十王司好好拷打一下,怕不是这些化外民拿罗浮法治当白纸,正常情况下向罗浮官方检举揭发一条龙,大概率荣获罗浮好公民锦旗一面,奖励巡镝200。
……
琼华在丹鼎司见证着人们的贪婪,渴望,执念和愚昧,也目睹了作为凡人,那最无法逾越的对于死亡的无能为力。
他只觉得生命,如此无聊,如此空洞。
可他有什么资格评判这一切呢?
他也不过是一个借着父母爱护,得以用丰饶禁术延续着可悲的生命,朝不保夕的孽物罢了。
所以,要尝试拯救他们吗?
不,琼华没有那么伟大,他只是一个自私的,平凡的普通人,只是活下去就已经很努力了。
琼华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儿时吃下去的那些果实本质上是什么东西。
他也能够明白他药浴里加入的那些金绿色的树枝,绝不是官方能够允许流通的药材。
所以,他缄默的在父母为他准备的单人间里度过十几年时间,每天平静的从窗户向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