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凌晨四点的白日梦酒店吗?
不再灯火通明的大厅,四通八达又黑漆漆的走廊,关掉的音乐播放器,空气里游曳的几枚忆泡,隔壁的酒吧里隐约散发着杜松子酒的味道。
守夜侍者下了班,经理还没来,前台上空荡荡的,只有一个老式电话座机还亮着。
这里是现实。
现实是维持梦境的基础,却又是美梦里人们那么想要抹掉的东西。
星期日漫步在无人的酒店大堂,他像是个普普通通的旅客一样,随意的坐在那有些微凉的皮质沙发上,打开手上的终端,刷几条没有营养的新闻。
为什么,人们不愿意醒来呢?
这个问题从问出口的时候就成了一句废话,没人不想要醒来,除非这现实压迫得连简单的睁开眼睛都变为某种具有折磨意味的行为。
撑着疲惫的身体来到饮水机前,取了纸杯,望着那见了底的桶装水滴落在杯中,在昏暗的环境里倒映他枯槁的面容。
他想着,知更鸟这次受得伤不轻,那颗子弹击中了她的脖子,就像是凶手当真为了扼杀一只鸟儿那样,相当果断而坚决。
“这个世界真的是烂透了。”
星期日这么想着。
他把那冰冷的净化水喝下去,明明只是水,却喝出了烈酒的滋味。
还有3个系统时,知更鸟的手术就结束了,他现在虽然困到眼睛都睁不开但却一点也不敢睡着——他怕等自己醒来,面对的是比噩梦可怕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的现实。
星期日突然好像没有那么想要去当一个英雄了,他只想做一个什么都不是的普通人,能够和自家妹妹窝在家里,一起看着电视。
可他做不到。
倘若他们兄妹是平庸的孩子,那么当年就应该死在那场混战里,沦为星核的傀儡。
星期日认为自己既然受到了家族的恩惠,被这样着重培养,那么他就该为了这里付出一切,这是等价代换的逻辑。
差不多得了,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可当星期日抬起头,天已经亮了,透过落地窗蓝色窗帘的缝隙,他能看见那一抹鱼肚白。梦境里的天空是五颜六色的,而现实只有一片再熟悉不过的湛蓝或苍白。
“这个无聊的世界毁灭掉算了。”
星期日一声长叹道。
“你必须学会冷静,哪怕愤怒浸没灵魂。”
隐夜鸫落在他肩上,在他的耳边吟诵着教典上的文字,这是歌斐木的告诫,也是一位父亲的说教——如果他真算得上的话。
“唯独是这种时候我做不到。”
“他们怎么能,怎么敢的啊……洞穿脖颈的子弹啊,她只是个手无寸铁的歌手,为什么?!”
星期日只觉得自己的世界随着理智在崩塌。
听着青年的怒吼,隐夜鸫闭上了眼睛。
歌斐木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这个孩子。
在他原来的计划里,这场事故可以是个很有利的推动,但现在呢,一向铁石心肠的他居然像个理想主义者一样产生了片刻的迟疑。
“我本以为,这可以让你更加坚定。”
“我的确更加坚定了。”
星期日回答他,只是语气里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感觉,似乎他已经压抑得癫狂。
歌斐木沉思了良久,对着他骄傲的孩子说道:
“这些联系既是你的助力,也是你的阻碍,我曾设想过倘若失去她,你会是什么反应。”
“我甚至想过要像个卑劣的罪人一样,去策划一次血淋淋的历练,希望你可以脱离幼稚。”
“只是最终,我还是出于怜悯,冷漠或是懦弱,选择了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