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北,白墙黑瓦的高门大户前,林建成站在门前。
来时,天还只是下着小雨,下车时,雨势渐大。
他站在紧闭的门前,手里拿着两张薄薄的纸,低头看了两遍。
前些日子,青州商会会长仲康顺,忽然神神叨叨,夜半三更时敲开林府的大门,硬是给他送去个银库开户人。
说是此人一个月最多也就只能赚个三两银子,结果居然在青州的大钱庄里开了个银库,账面上动辄百余银的流水,定然是个法外狂徒,要告他。
林建成半夜被从床上薅起来,脑子里一坨浆糊。
刚准备说天亮了再审,却听仲康顺在他眼前一边打转一边催促,说什么京城邵侯爷家的二公子,抓了这人后太高兴,醉在他家屋里,他还着急赶回去。
林建成什么困意,全散了。
小小一个青州,先是楚阳郡公,再是***,现在又来一个邵侯爷的二公子。
他掐指一算,觉得不管今年什么年,都命犯太岁。
可说来有意思,仲康顺送来的人,带着账本,他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这开户人大有文章。
他账册的出银时间,居然和之前几个死去的青楼男妓,互相重叠。
但这开户人的身份,确实如仲康顺说的一样有些奇怪。
他是刘员外府里一位得宠小妾的亲哥哥,自称刘二饼。
平日里在刘府中,也只是做些砍柴洒扫的粗活,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
这样的人,居然握着这么多银子的账册。
林建成故意顺着仲康顺的话头来审他。
刘二饼起初不肯说,只说这是他自己祖上多年存下来的银子。
林建成便吓他,说前朝存银若是未曾在府衙册上登记,那是要没收的。
刘二饼这才着急,连连求饶,才说这银库是他家少爷,让他帮忙打理,只有少爷吩咐的时候才去存取银两,用处一概不知。
林建成就是拿着这两张口供,找上了刘员外的家门。
县丞撑着油纸伞,大风夹着雨花往人身上砸。
他在门前,衣摆随风凛冽飘动。
“大人?”县丞唤了一声。
林建成回过神,抬头看着面前的大门。
他迟疑些许,振臂理了衣袖,之后迈步上前,伸手探向门环。
眼瞅手指距离门环只剩两寸距离,忽听耳边咚一声。
林建成愣了下。
他下意识寻声看去,在一旁门柱上,瞧见了一片半嵌其中的绿叶。
林建成蹙眉,转身望向对面屋檐。
檐上无人。
他目光稍落些许,在檐下窗中,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北息正在窗后,端着一盏茶,同他微微摇头。
林建成手里还抓着那两张口供。
他低眉一想,后背立时打了个寒颤,将手中两张已经湿润的纸,收回自己的袖兜里。
“走。”他道,边说边握住县丞手腕,扯着他,转身往马车旁走。
“啊?”县丞参不透其中玄机,举着伞诧异道,“大人,咱们不去了么?”
林建成站在马车边,雨伞上的水滴落在他面颊上,冰冰凉凉。
他捏着袖子擦了一下:“不去了。”
说完,回头看向身后大红的门,兽首衔着黑色圆环,依然安静坠在那。
再回首,对面二楼已经不见了北息的人影,空留下一扇半开的窗户,温茶飘出袅袅青烟,没入雨中。
他没多做停留,踏上脚凳,弯腰抓着车辕,身子用力往上,几乎是撞开车帘的。
待他坐好,县丞撑伞站在雨中问:“咱们去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