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在墨鲤心头一闪而过,他没去细想。
“太子所言甚是,我未曾想到过这些阻碍。”墨鲤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疏漏,他原以为朝臣巴不得踢开皇帝,名正言顺地执掌朝政。
如今看来,正是世人心中的“名正言顺”阻挠了这个可能。
太子缓缓道“权如重宝,人皆窥之。不管如何偷、如何骗、如何抢……到头来永远都要说得冠冕堂皇。文远阁不会同意,只因在世人心中,没了皇帝的朝堂就是奸臣权宦当道,人人都是逆贼了。”
墨鲤闻言,微微摇头道“是读书人心中的逆贼,不是天下人的想法。”
太子一愣。
墨鲤认真地说“其实百姓根本不管谁做皇帝,即使没有皇帝,他们也不会觉得天塌了。百姓只求风调雨顺,来年丰收,全家无病无灾,缴得起田税纳得起替代徭役的米粮,至于皇帝姓什么,朝堂上到底有没有皇帝,他们一点都不关心。”
太子自记事起就在权臣之家,后来更是搬入皇宫做了储君,他能看见的只有太京与京畿庄子里的百姓,故而对墨鲤所说的情形一无所知。
“皇帝不能是死人,那就不让别人知道皇帝已死。”墨鲤语气平淡地说,“至于天下人的悠悠众口……天下人没那么多闲工夫,他们更看重茶米油盐酱醋茶,而不是皇帝的生死。倘若有一天,百姓家中有粮身上有衣,不愁如何养活孩子,能关心宰辅跟皇帝的事,反倒是盛世之相了。”
太子哑然。
就算百姓真的不在乎,可是朝臣在乎啊!
这一关在文远阁,无论如何都是过不去的。
太子十分焦虑,墨鲤提出的想法虽然古怪,但是有一点太子很明白,他那些弟弟都不是老实安分的,个个忙不迭地蹦跶,如果再被朝堂上那些文臣的派系利用,不等天授王跟楚朝三王打过来,齐朝就分崩离析了。
墨鲤是大夫,不是谋臣。
他说完了该说的话,便要离去。
陈总管哪里肯,连忙在太子的示意下端出一个盘子,上面有锦缎、散碎的金银等等。
这些只做诊金,陈总管又命人将几口装了珍宝的箱子抬到廊下,挑了几样希贵的放在盘中。
主要还是之前现的所谓“有灵气”的东西,只要太子用不上的,毫不吝啬地往里放。其中就包括两块暖玉,以及沉香手串。
其中一块暖玉看起来更加通透,雕工相当精致,另外一块只有指头大小,是个圆润的葫芦状。
沉香更是难得,任意一件都价值不菲,莫说一座三进的院子,就是十座五进的院子也能买下了,外加太京正阳门外最红火的铺子。
墨鲤却拒绝了。
太多了,哪有这么贵的诊金。
再者他并不想接下看顾六皇子的麻烦。
已经有了二皇子,再来一个六皇子,等会儿要是再塞一个三皇子,谋朝篡位的大战就可以在刘将军后院上演了。
譬如让这几个皇子先打个头破血流再说。
“大夫何日再来?”
“五日后。”
墨鲤估算了太子的身体状况,给出了确切的时间。
陈总管巴望着墨鲤来为太子治病,见对方武功极高,又似随心所欲的世外高人,更加不放心了。说什么都要墨鲤收下诊金,否则五日后墨鲤不来了怎么办?
“这锭银子就足够了……”
墨鲤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怀里的沙鼠开始拍爪子。
众目睽睽之下,墨鲤不能让沙鼠变成人,也不能把沙鼠捞出来跟它对话。
历来只有能听懂人话的猫狗,能说人话的鹦哥,哪有沙鼠通人性的?岂不是要被别人当做妖怪,生出疑心?
尤其这会儿众人好像现了墨鲤心口鼓出来的那一小块,纷纷效仿郁兰,不着痕迹的偷眼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