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依你之见呢?”朱肃问解缙道。
“学生以为……一动不如一静。以利为引,必将使得各部土司更加逐利。且西南大权,多掌于土司之手。”
“殿下引进商贸之利,获利最大的,还不仍然是那些土司们么?”
“若是任由土司获利,还不知这是削土司,还是资土司。到最后万一弄巧成拙,岂不是坏了大事?”
解缙的面色十分严肃,已忘了拘谨,而是十分沉重的劝道。
朱肃亦是犹疑起来。解缙所言,其实不无道理。不过他想了一想,仍是决定坚持自己的想法。“土司之流,虽世有其地、世管其民、世统其兵、世袭其职、世治其所、世入其流、世受其封,从一定程度上来说,算是独立于朝廷之外。”
“然,其愿自承为华夏之民,我等便不该当以夷视之。舍利于民,有何不可?”
凭心而论,土司制度并非完全弊大于利。土司制度的建立,主要目的是为了“以夷制夷”,降低西南边疆的管理成本。这当然不是说羁縻治策时代便无法有效地利用部落互相牵制,并使其为国效力。唐朝初年,岭南冯氏首领冯盎屡次为唐王朝平定岭南叛乱就是很好的例子;另外,武德年间曾反唐的岭南蛮族首领,南州刺史庞孝泰后来也尽忠唐廷,高宗年间随苏定方平定百济,又参与对高句丽的蛇水之战,与十三个儿子一同捐躯沙场。大明后来,也有四川土司秦良玉,率麾下土司狼兵奔赴国难,为大明的存续立下了汗马功劳。
以土军代替官军镇守边疆,大幅度减少了国库的支出。后来清代廉州知府周硕勋,便曾经对土司的作用大加肯定,他认为,使用狼兵、瑶兵并不动用丝毫公帑,将其现有之田经理之,无事则耕,有事则调,“在公家无养兵之费,而地方有扞御之功”。
但各朝普遍贯彻的土司制度,则是在南方少数民族地区管理制度的进一步体系化,完善化。朝廷以南方蛮夷首领为国家官吏,并承诺世守其土、世辖其民,遂使土官土司长久获得占有资源和拥有权势的合法性。
也导致了在土司辖下,百姓大多只知有土司、而不知有朝廷、皇帝。且朝廷对土司所辖地区的辖制,也只能依赖当地土司本身对朝廷的忠诚程度。土司忠则当地忠,土司勇则当地勇。土司若心怀异志……那么,当地叛乱必此起彼伏,朝廷大军疲于奔命,永无宁日。
“土司亦为民,安能以寇仇视之。当晓之以煌煌大道。孟子曾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我们要收服土司,却不是要逼反了他们。将他们视为外人,一昧堤防,岂不是使得土司与我大明朝廷之间,更加泾渭分明了么?”朱肃道。
解缙一怔,不明白周王殿下为何会突然说出如此迂腐之语,按这么说来,对这些土司,还需要好声好气、低声下气的感化不成?
他正欲反驳,却见周王殿下眼中尽是狡黠,已开口继续补充道:“况且,万事皆有阴阳两面,利之一字亦然……缙绅只觉让土司获利,许会助长他们之势力气焰,却可曾想过,这一层利,也能成为套在他们脖子上的一道枷锁呢?”
“嗯?”解缙眼睛亮了一亮,略一思索,已是悟到了什么。“殿下是说,这所谓的利,其实只是诱引诸土司的一桩诱饵?”
“然也。”朱肃道。他推开窗,窗外,正好便是一汪鱼池,一位府中的侍女正在往池水中抛洒饲料,水面下,群鱼耸动,颇为壮观。
“土司散居山林湖海之间,若无诱饵,如何能让他们聚于一处,笼归州治管辖?这利之一字,便是最好的引诱他们群聚而来的饲料。”
“且人之为物,其实亦与鱼相类……若是生于湖海之间,大鱼追逐小鱼为食,小鱼则百般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