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随其后,一直来到九曲桥南。桥下的九曲河就是本乡的南北分界线,北边的人信河伯,南边的人供社神。
社庙众人在桥头摆上供桌,待万众跪拜,进献供品之后,老巫婆便命谢庄主带着百姓退到远处等消息。
自己则焚香舞杖,朝着天空念念有词。
任元跟在舅舅身后,远远看着老巫婆对着空气张牙舞爪,觉得甚是滑稽,但见所有人都提心吊胆,他也只好一直做神情肃穆状。
可是等了好久,老巫婆还没回来,他舅舅和几个里正便在树荫下聊上了。
“唉,这日子没法过了。”一个姓刘的里正叹气说:“朝廷禁铜钱后,现在官府只用铁钱,收税却要收稻米绢布,跟明抢差不多。”
“是啊,老百姓已然要卖儿卖女了,这又闹蝗灾,还拿什么交税?让不让人活了?”其余几人也点头附和,他们有帮官府收税的职责,自然压力巨大。
“你们说的没错,”谢庄主安抚众人道:“不过北朝前年六镇大乱,去年关陇也跟着乱起来,实乃北伐天赐良机。可是朝廷没钱,只能出此‘废铜改铁’的权宜之策。咱们这时候劲要往一处使,以大局为重。”
顿一下又道:“至于今年的秋粮,赶明儿我去县里报个蝗灾,看看能不能给大伙儿蠲免一些。”
“太好了。”众里正就等他这句话呢,千恩万谢道:“幸亏还有社神保佑,有谢庄主体恤大伙儿,这日子才能过得下去。”
谢庄主摆摆手,谦虚道:“我们谢家讲的是‘如保赤子,唯民其康’,这是应该为百姓做的。”
“真是仁义啊!”里正们忙附和道。
这时谢庄主下意识抻了抻腰,刘里正马上机敏道:“坐会儿?”
“也好。”谢庄主点点头。
刘里正赶紧叫了几个年轻力壮的百姓过来,吩咐道:“设座。”
几个百姓立即趴在地上,把背挺直。
谢庄主便很自然的坐在一个百姓的背上,几个里正也跟着坐下。
坐的人理所当然,被坐的也情绪稳定。
任元却看得目瞪口呆,舅舅叫了他两声,才回过神来。
“大家认识一下。”谢庄主命他向众里正行礼,又介绍道:
“这是我外甥,前年我姐夫家里遭了瘟,只剩他一根独苗苗。我不忍老母伤心,就接回庄上养着。前阵子又禀明京里本家,给他上了族谱,以后他就是我家阿二了。”
众人赶紧问二少爷好,任元一边机械地回礼,一边恍然大悟,怪不得庄上只有大少爷和三少爷,原来二少爷的位置,是给自己预留的。
这也太讲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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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闲聊了好一会儿,老巫婆终于回来了。
谢庄主起身问道:“谈的怎么样?”
老巫婆摘下恐怖的面具,露出一张依然很吓人的鸡皮脸,声音尖锐道:“保儿爷说蝗神开价了。”
说着伸出枯瘦如鸡爪似的左手,正反一翻道:“五对童男女。”
“这么多?”里正们蹙眉道:“之前闹蝗灾的时候,最多只要两对。”
“之前是之前,这次来的可是横元帅,领的乃血蝗大军。”巫婆说着摊开右手,露出一只雄壮的蝗虫来,个儿大牙尖血红的眼,看得众人毛骨悚然。
“快快收起,别让它把同类招来!”谢庄主赶紧吆喝道。
“这种血蝗,不光吃庄稼,连活物都不放过。别说牛啊羊啊,好些人在漫天飞蝗中迷了路,转眼就变成了白骨。”老巫婆一抬手,那蝗虫便振翅而起,朝着谢家庄方向飞去。
“明天把孩子送到庙里沐浴斋戒,七天后供奉给蝗神,方可免血蝗之灾!”她不容置疑的宣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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