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落她不假,却未想过要令她把半条命交代在幽州城……
是他太疏忽了。
或者说,他太高看了她,以为她真的无论身陷如何逆境,都能自得其乐将自己照顾得好好的——
毕竟,夫婿从洞房夜失踪,她也从来没有一次主动上门来找他,不是么?
她表面柔柔弱弱,却是个逞强好胜的女子,他对她摆谱,她又何尝不是无声地与他对抗?
……
是的,捏碎了手里医士开的诊断方子,楚离渊一面懊恼自责,一面却忿忿地想到——
倘若这个丫头不那么倔强,主动来找他,要他履行身为夫君的责任,哪怕是骂他、同他大吵一架也行,总好过两人这样漫无目的地长久僵持着……
二十六岁的楚离渊,时常觉得时光流转,岁月漫长,自己不过这个年纪,便已有了看透世事的苍凉感。
然而面对一个不到十九岁的姑娘,他却耍赖一般将过错都推到了对方身上,仿佛没能过上如同寻常人家那般的夫妻生活,皆是自己娶的这个小姑娘太不识时务的错。
在她这次又生了大病的期间,他带着暗羽恰好去了一趟南方。
在那里,他见到了纤纤。
那个他用了一半精魄救活的女孩,确实如儿时一般,容颜绝世,美丽不可方物。然而他的心底,除了亏欠感,也没有更多别的情绪了。
再美丽的女子,在他楚离渊眼里,真真切切毫无存在感……这真的,是个令人不知该喜还是该忧的现象……
纤纤同摘星楼楼主周君漠已然是一对情侣,两厢缱绻,令人生羡。
他楚离渊躲在暗处看着看着,不知哪根筋就搭上了,匆匆带着手下侍卫回了北境——
他甚至还带了南方特有的几匹名贵丝绸回去,原本也没想好要如何送出去,然而栖梧斋里那女人又病了的消息,便传入了耳中。
这回他亲自过问,请了最好的医者给她诊治。
这一切,却做得拐弯抹角,全都让暗羽跑前跑后——那呆子早就沉浸在帮助可怜“主母”的英雄情结中,天长日久无法自拔了……许多事他只稍稍动动嘴皮,侍卫便以为自己突然开窍了,赶紧依样画葫芦跑到栖梧斋去做了。
还有一些事,明里暗里他也想过要做,却压抑着自己,生怕自己表露出待她多一分的热络,便被她站到了高处去——
她可以两年没有他,不见他,不同他说半个字句……
倘若被她发现了自己整整两年心里揣着她辗转反侧、欲壑难填的事实,还不反过来狠狠将他踩在地下,肆无忌惮地磋磨?
一定,一定要像个办法……
从年少时便擅长玩弄人心的年轻侯爷,开始绞尽脑汁想要让那个被自己冷落了两年的女子,主动到自己身边来……
对,说是他冷落她,其实明明是她对他不以为意吧!
这样想着,他便更加有了想要将一切打碎重整,重头开始认识小妻子的勇气。
湖心亭里见她赏景,已不是第一次。
然而当日夏雨疏斜,他迈开脚步朝她所在的方寸之地行了过去,还真的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天知道他究竟思忖了多久才迈开的这一步……
然而,想象中的,借避雨之名“不期而遇”,顺便不以为意地出口品评一下她的画作,最好能顺利吸引那丫头崇拜的目光,然后他挥挥手转身离去,留她独自在亭子里追寻着他的背影——这心中预想与事实的发展,实在相去甚远。
根本不等到他走近,那边厢两个北越来的小姑娘,已然撑着伞快速地离去了!
第一次鼓起勇气主动靠近,却以失败告终。
碰了一鼻子灰的楚离渊心下正有些懊恼,低头瞧见石桌上仍压着的画。
画得清雅秀丽,如她的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