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五,望日,紫宸殿大朝。
辰时的朝会,过了巳时,还没有开始。
“权少卿,有劳有劳”殿内侍御史第三次来到权策面前。
权策微笑表示了解,离开自己的席位,后退一排,另找了个坐榻待着,再看两边,几乎所有四五品的中层干部,都在挪动席位,活像是一堆拱来拱去的蚕蛹。
“咳咳”“咳咳”
咳嗽声连连,数个白发苍苍的耄耋老者颤巍巍走进大殿,人人都是紫袍加身,腰间坠着金鱼袋,其中有只朝朔望的宰执重臣,也有致仕已久的元老,李家大批不领实职,游离于朝堂之外的公卿勋贵,也都相继现身,姨父王勖也在其中,只不过以他五品驸马都尉的头衔,并不能让权策动身,六品七品的清流词臣、科道言官,已然排到大殿阶下广场里去了。
权策身边坐着麟台少监李峤,麟台分属中枢,鸿胪寺是下属部门,两人品级相同,李峤位在他之上,“贤弟,你消息灵通,今日这般大张旗鼓,可有什么说头?”
“兄台慢来,小弟我如今一头栽在鸿胪寺,耳目闭塞,比不得你们在宫中行走的”权策苦笑摇头,毫不知情,自打他在鸿胪寺强推文风改良,恶了朝中不少高官,却也得了不少志同道合之人,文章四友与他交往更密,苏味道身为宰相,多少矜持身份,偶尔只是提点,李峤、杜审言两位却是倾心之交,与崔融一般。
“在秘书监,咳咳,麟台,未曾听闻动静,怕是来自宫外”李峤说溜了嘴,武后称制以来,以刷新改良为名,大肆移风易俗,朝中官署名号,各军军号,流水般改来改去,时常会出现驴头不对马嘴的情形,惹得不少朝官腹诽。
权策蹙起眉头,看了一眼大殿前头正襟危坐的武承嗣,历史上,此人深得群众运动精髓,屡屡发动成千上万百姓到宫门请愿,武后登基称帝,争夺储君之位,没少用这些伎俩,这是不是意味着,有一场表演要在今日登台?这与他的记忆不相符,武后登基要在来年九月,争储君更是还早,定是有某处关节他忽略了,权策绷紧了神经。
“嗥……”“哞……”
清亮雄浑的狮吼声、大象叫声响起,大殿内外朝臣一齐肃静,动用狮虎先导,是大驾卤簿的专用仪礼,五辂先行,骑兵步甲九横九纵,伴驾清游,大驾为正四方形车,金顶金辂,后部鼓吹吉服辉煌,演奏中正平和清乐,全套仪仗凡千余人,先导已经出了紫宸门,后部还在武后起居的金銮殿。
一炷香后,武后大驾车辇抵达紫宸殿前,群臣俯伏恭迎,武后从容下辇,缓步升殿,步步生莲,仪从煊赫,站在紫宸殿最高处,长身玉立,空首还礼,命各自落座。
之后,目视大明宫重重门户,一言不发。
她不开口,众臣无人敢发声,大殿之中翎顶辉煌,却形同大片枯木。
“唵嘛呢叭咪吽”
九重深宫,宫门次第打开,檀香氤氲,梵唱之声大作,一大片紫红袈裟映入眼帘,锃光瓦亮的光头在冬日暖阳下熠熠生辉。
前排居中的高僧大德,手捧黑檀漆盘,上覆黄绫,黄绫上躺着一本经书,其人面孔瘦削,悲天悯人,宝相庄严,正是鄂国公薛怀义。
薛怀义出关?
权策蓦然醒悟,眼睛死死盯着漆盘里的经书,大云经疏,武后期待已久的大云经疏,要在今日面世了。
众高僧踏步入殿,武后自宝座起身,双手合十。
群臣立刻枯木逢春,随之起身,双手合十,虔诚些的,便阖上双目,随着高僧们念诵这篇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咒。
众僧一直念诵,待到菩萨咒念完,才双手合十,垂下光头行礼,高宣佛号,“阿弥陀佛”
“臣,鄂国公,右卫大将军,白马寺住持薛怀义,奉大云经疏上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