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游艺尝到了大型群众性活动的甜头,他上瘾了。
九月三日,刚擢升为给事中的傅游艺故技重施,率河洛百姓万余人,群聚至则天门外,诣阙上表,请改国号为周,赐睿宗皇帝武姓。
武后至宫门口安抚百姓,赐下钱帛十万贯,雨露均沾,令其各自散去,至于所请,为人情所不能容,不准许,回朝之后,下达制令,再次擢升傅游艺为天官侍郎。
傅游艺再次盆满钵满而归,看着此事眼红的公卿重臣,岂会再让大好良机旁落,便是宫中抱病的睿宗皇帝,也知无力回天,下诏召见了舒王李元名、太平公主等人,此次同明殿会面,大异往常,说了些什么,具体的消息无人知晓,只有五个字影影绰绰传出,“帝有意逊位”。
其后,文武百官、李武两家帝室宗戚达成了微妙的共识,各展神通,合纵连横,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大串联,驻留在长安没来东都伴驾的贵人们,全都风尘仆仆往洛阳飞奔,洛阳四门,每日里车水马龙,各式各样的家徽旗幡,令人大开眼界。
然而,热闹是他们的,权策什么都没有。
他呆呆地看着府中管事,来来往往搬运着陈设装饰,布幔帷帐,佛像,香炉,蒲团,经架,玉磬,木鱼,这是一个佛堂的布置,就设在正堂侧院儿。
“母亲,您,要礼佛?”义阳公主亲力亲为,指挥着下人布置,跑前跑后,忙碌不堪,权策走到她旁边,将她搀扶住,轻声问道。
义阳公主拍拍他的手,“为娘是李家子孙,礼的什么佛,只是修个简单的佛堂放着,早晚供奉三柱清香,只求为我儿化解一些业障”
权策已经猜到几分,听了也不诧异,厚了脸皮,撒了个娇,“到底是母亲最疼我,那是不是还要请几个僧人,念念经什么的”
“倒不用那许多讲究,本也只是求个心安,若这泥胎木塑真个有灵,世间又怎会有好人受磋磨,恶人大富大贵的道理?”义阳公主微微一笑,伸手擦拭了佛像上的灰尘,脸上恬静淡然。
权策一时无言,踌躇了会儿,见义阳公主实在忙碌,便告退了,“母亲,我去寻葛师傅聊上一聊,过几日,薛家表弟崇胤要到府上来拜访,说要看看制作烧酒的工艺”
“你自去吧”义阳公主直起身子,用手轻轻捋了捋权策稍有些凌乱的发髻,温婉道,“为娘提点你一句,葛郎君胸中有丘壑,经营商道也好,为二郎启蒙也好,都是做得极好,人才难得,你们二人以往都是兄弟相称,即便宾主身份有别,却莫要平白生分了”
权策屈了屈膝,让她的手不用举得那么辛苦,沉默了会儿,才道,“都依母亲吩咐”
义阳公主露出个会心的笑容,靠着他的肩头,淡淡道,“你那薛家表弟,在家安享富贵,已经是郡公的爵位,我儿几度出生入死,却还是白身,为娘早先想左了太多,疏忽了你们,如今已然看透,这世道,可以依靠的,着实不多,日后,为娘便与你们三人相依为命,只盼我儿平安顺遂”
权策听得百感交集,义阳公主的冷清在骨子里,父亲在时汲汲于财货,父亲避居,起了他念,却都因他一身杀孽勘破,来时虽晚,到底是慈母心肠,他只有感念的,站直了身子,让母亲依靠得更加舒适,眼窝深处,泪光隐隐,“都是孩儿不孝,累母亲劳心,母亲放心,定有一日,孩儿可以安然在您膝下尽孝,再不用牵念生死”
义阳公主绽开大大的笑靥,为他擦拭泪痕,“我儿样样都好,唯有眼皮子浅了些,再是如此,可怎么讨得到媳妇?”
权策咧了咧嘴,浑身暖意融融,旧的泪痕抹去,新的泪痕又来。
从佛堂出来,权策一身轻松,朝着权竺院儿里走去,那些原本有些碍眼的竹丛,看起来珊珊可爱。
“大郎,门房收到这个”权祥急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