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洛阳,来俊臣拿着一张密报,仰头向天,桀桀大笑。
笑着笑着,声音渐低,脸也漆黑阴沉无比,他御史台的人,像猪狗一样被宰杀,啪啪啪打得都是他来俊臣的脸。
“子珣,你先到大理寺历练一段时日如何?”来俊臣转头问,坐榻边,安静坐着一个青年,身姿挺拔,容貌俊秀,只是眼中时常放出凌厉疯狂的光,令人不敢直视。
“全凭堂兄吩咐,官位于我如浮云,只要能为陛下、为魏王殿下效力,便是做个执戟郎,子珣也甘之如饴”来子珣面带微笑,声调柔和,吐字缓慢清晰,颇有感染力,仿佛那个苦心经营来的春官衙门奉祀郎中的官位,完全不值得一提。
来俊臣咬着腮帮子点点头,他不是个雏儿,死在陇西李氏宅外,作案的,不一定是陇西李氏,也不一定跟云弘嗣有干系,他甚至第一个就怀疑是权策做的手脚,他不想让自己与李昭德罢手言和,故意设障碍拉仇恨,但即便猜到又如何,形格势禁,他的人死在狄道郡,死在陇西李氏家门口,这是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他必须要作出反应,没有别的选择。
他是陛下座下鹰犬,决不可失去威慑力,若是被人认为是纸老虎,非但日后行事步步艰难,他的主人,也会抛弃他。
来俊臣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掩盖了面上的苦涩无奈,作出凶神恶煞状,三角眼转悠几圈,唤人进来,下令御史台精干人马立即将陇西李氏几个头面人物拘捕归案,同时传书给审计云弘嗣的老御史,通篇威胁,煞气四溢,查不出云弘嗣的问题,便要查出你的问题。
“子珣,为兄要入宫觐见陛下,你自便吧”丢下这一句话,来俊臣急匆匆入宫,去向主人摇尾巴。
来子珣端坐不动,看着他仓皇的身影,笑容依旧,眼中闪过一道不屑。
出宫之后,来俊臣满面兴奋,犹如疯癫,过家门而不入,亲自带领一众属下,飞马赶往陇右道,他的手麻酥酥的,握在横刀把柄上,痒得出奇。
御史台官差惨死在陇西李氏宅门外,云弘嗣的嫡长女过门没几日便成了寡妇,来俊臣亲赴狄道郡,来子珣放弃奉祀郎中之位,去大理寺当了寺正。
几条消息传扬开来,神都洛阳陷入了诡异之中,不少人奇异地品咂出味道,找了五花八门的由头,前往义阳公主府拜访,权策早有预料,以偶感风寒为由闭门谢客,注意力顿时分散开,朝中宰辅权贵,门前人流量大了许多。
有个例外,是李昭德,他的府邸多了许多探究的视线,往来的亲朋故旧,陡然减少大半。
权策自然没有生什么病,他赖在高安公主府做大少爷,表嫂李笳因家族得以平反复爵,感恩之心甚重,对府中上下都是悉心照料,对权策更甚。
他此刻正在小书房里坐着,眼前是个小课堂,新鲜出炉的武安县公李笊,尚且没有府邸,权策送他的大宅,还在依照营缮令的县公规格重装,与母亲一同寄居在姐夫家里,他身上没有职司,闲得慌,便抢了二郎权竺和武崇行的开蒙事务,当了个小先生,摇头晃脑,似模似样。
“大郎我儿”姨母宠溺的声音传来,权策条件反射地吞了口口水,实在是这几日在高安公主府吃的好东西太多,他伸长了脖颈巴望着,却见姨母是空着手来的,全身上下喜气洋洋,拉着他的手念叨,“大郎,那云家女果真是个薄命的,才过门就克死了夫君,好在你表兄没有娶她,阿弥陀佛”
权策微微怔了怔,旋即笑道,“姨母行善积德,表兄又是古道热肠,必是有上苍护佑,才能免了此劫”
“嗯,就是这个道理”高安公主眼睛笑成一道缝,凑到权策耳边,小声说,“你姨父就爱暗地里算计这个算计那个,三天两头惊吓得病,听说了这个好消息,竟然又病了,人呐,还是得坦坦荡荡,才能有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