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后一国之君,开口称赞有功,自然不会随口说说就过。
焰火表演后的第二日,恩封制令到达太平公主府,三岁大的薛嫘封为汾阴县主,武攸绪和权策每人都获赐钱十万贯,绢帛千匹,权策另外得了锦衣千袭,玉带和各色兽皮靴若干。
这个赏赐下来,太平公主比权策还要欢喜,武后有令在先,朝中上下不得蓄积私藏锦缎,她这个当公主的,也不好例外,虽不至于不用,但却实打实地很久没有采买锦缎了,正在犯愁,外甥儿快没新衣服穿了,不好看了,母皇就赐了锦衣下来,这可真真是场及时雨,当即令克己小院儿的丫鬟侍女好生收拾了,搭配着给权策穿用。
这个动向惹来不少人侧目,牵头运作中元节庆的,可是春官侍郎曹骊,武攸绪只是打下手,权策更只是幕后人物,如今他们俩得了赏赐,却遗漏了首功之臣,这自然不可能是宫中赏赐出现了差池,那定然是曹骊行事有什么不妥当。
零零星星有朝臣上奏疏弹劾曹骊,都是些“履职不经心”“贪渎少量钱财”“任职无作为”等可有可无不大不小的毛病,宰相们拿捏不定,不敢下笔,空白题本专程殿内省,武后不置一词,将奏疏留中不发。
没过两日,又有监察御史王庆之上奏弹劾曹骊,作为凭借弹章谋生的人,他的功力非同凡响,弹劾同一个人,他的用词,就要严峻锋利得多,“该员履职怠慢,十数年如一日,其怨望累积,何其可怖”“曹骊居庙堂之高,为一部佐贰官,却汲汲于蝇头小利,若为真,则贪念何其刻薄?若为伪,则居心何其险恶?”“任职多年,庸庸碌碌,麻木不仁,善念忠心可谓尽矣,再行姑息,必有养奸之患”除了这几件事,他加上了中元节庆,“该员掌管礼仪之事,却在大庆之时,极尽奢华之能事,罔顾民生,虽赢得些许颜面,却在外藩心中大大失礼,陷君主于享乐污名,臣虽位卑,未敢忘忠,常思与其人同归于尽,以报陛下恩德于万一”
这封奏疏传入凤阁,宋璟看得热血沸腾,连声感慨,“一鞭一条痕,一掴一掌血,这王庆之,实以文字杀人者也”
令下属誊抄数本抄件,送到每位宰相案头。
宰相们比他想象中要冷静得多了,任他文采飞扬,文字如刀,仍旧无动于衷,不着一字,空白转呈如旧。
朝中尚未有定论,王庆之的奏疏已然在朝中传扬开来,字字诛心,把个曹骊吓得肝胆俱裂,连夜跪在宫外哭求觐见,武后不理,令禁卫将他逐出。
曹骊为了最后一线生机,熬了一夜心血,写了一本杜鹃啼血的奏章,他虽信奉中庸之道,甚少冒头露脸,但他不是傻子,晓得事情的根源,在那场中元节庆上,他本来不想得罪人,能隐瞒的都隐瞒下来,现如今怕是不行了,原原本本,将中元节庆从策划到请旨,从筹备到实施的全过程,说了个清清楚楚,权策在其中的作用极为显眼。
这本奏章一上,群臣大哗,私底下议论纷纭,但却没有人将此事抬到明面上弹劾。
总是有人忍不住,尝试了一回,发现有效,势必会有第二回,月白风清夜半时,有辆很是吃重的马车来到王庆之府邸前,门房似是认识赶车的,张口就叫了人,乐不颠儿的开了小门儿,将马车让了进去。
曹骊掀起了老底,将权策暴露在人前,让他很是尴尬,虽说他操作此事不算一心为公,但终究没有多大的岔子,只是事情办得不太体面而已,并不值得太多留意。
太平公主府正殿,听了太平公主的说辞,权策眉头紧皱,思索了片刻,艰难道,“姨母,此事怕是为难,刘郎君贬官未久,图谋复官已属不易,若再要连升数级,担任一衙主官,即便付出一定代价,将此事做成,朝中物议势必汹汹,恐怕得不偿失”
太平公主漫不经心听着,上下打量权策,一张嘴便离题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