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策食言了。
外藩相继离开神都,执失部和突骑施部都如愿拿到了大周出售的制式兵器,于各地折冲府武库收上来大批积压库存,移交给这两个突厥大部落,换得无数牛羊马匹进入太仆寺牧场和飞龙厩,执失苾力和乌质勒喜翻了心,连价都不还,任凭宰割,私下还馈赠了权策不少财货,权策稍作推辞,也就笑纳了,待两大部落急匆匆先后离去之后,权策向地官衙门捐输钱帛百万贯,地官尚书陆象先受惊不小,入宫请旨之后,一头雾水将其入库。
唯有契丹大贺氏部落联盟没有得到兵器,李尽忠恼怒万分,接连去鸿胪寺拜访鸿胪寺卿邓怀玉,要求大周做出解释,连上几份奏疏弹劾权策私心用事,不诚不信,破坏朝廷威望,寒了藩属臣服之心。
奏疏递到武后案前的时候,权策正在长生殿伴驾,殿内侍从俱无,只有他二人。
武后才沐浴完毕,披散着一头青丝,慵懒踞坐,“这瑜伽真是功效不凡,每每练完,总会心旷神怡,经络俱通,权策,这都是你的功劳啊”
“臣不敢,陛下春秋鼎盛,青春永在,臣不敢居功”权策跪坐一旁,低垂着头,眼睛没有地方放,虽说已经开春,天气犹自寒冷,武后只着纱衣,大片雪白肌肤露在外头,淡然不觉。
“你去北衙,有段时日了,怎的没有动静,朕可是盼着,你将朕的禁卫军练成铁血雄师呢”武后懒散地翻阅着奏疏,间或题写几个字,多数却是推往一旁,不予理会。
“北衙规制已经完备,左、右羽林卫和万骑、焰火军都是精锐之军,足可横行天下,李多祚大将军在任已久,经验丰富,拓跋司余将军虽是新任,却颇有锐气,臣年轻,正该多多请益”权策俯首低声道,重出朝堂,他有意蛰伏一段时日,度过这段震荡期,以免太过引人注目。
武后呵呵笑了一声,站起身来到权策身侧,抚了抚他的脸颊,叹息着道,“朕早说过,下玉养儿,谨慎太过,养得你好好一个有才华有谋略的少年郎,成了谨小慎微的小家子气,没有点儿少年家的锐意上进,整日里想的,怕就是避嫌、避讳、避祸这些琐屑东西,如何能成大事?想那三法司,便是你一人掌握,又有何妨?何苦平地起风波?”
“陛下容禀,臣素无大志,侥幸邀名,其实难副,愿从陛下凤尾,做一听差护卫,于愿足矣”权策心中砰砰作响,赶忙剖白心意。
“你呀”武后跪坐在他身旁,纱衣随料峭寒风浮动,一角飞落在权策脖颈旁边,馨香馥郁,声音却是凄清,“你要追随朕,却是可以,只是,朕,终究也会老的,或者说,已经老了……朕还指望着,有朝一日,能靠一靠你……”
权策惊愕万分,如遭雷击,伏地下拜,“陛下……”
“休要说那千秋万岁的鬼话”武后冷哼一声,双目凌厉如刀,“朕,要听你的心里话”
权策仰起脸,看着武后,她是真的有些老态了,眼角唇边,生出密密的细纹,皮肤也有几分松弛,只是精神还健旺,看着这个宠他信他,也害他迫他的帝王,权策鼻头微酸,不知不觉间泪水淋漓而下,他放弃了场面上的说辞,直白道,“陛下,臣久蒙陛下深恩,粉身碎骨难报,抛开是非议论,陛下励精图治,接续贞观之治,文治武功洋洋大观,于天下万民有大恩德,于这江山社稷有大功劳,不可抹杀,倘若真有不可挽回之时,生不可言之事,臣愿跨玉逍遥,单枪匹马,与天下人为敌”
武后看着他坚挺颀长的脊背,嘴角笑意莫名,俯下身子,轻轻抚摸,从脖颈一直到腰肢,再倒回来,如是反复,“昔日李昭德曾言,不曾有侄子为姑母立庙祭祀的,只有儿子为母亲祭祀的,朕一生天纵,行事从不留余地,如今四顾,儿子,侄子,怕都畏惧朕,胜过亲爱朕,朕曾刚强,并不以为意,许是年岁大了,渐渐伤怀……昨夜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