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上阳宫,芬芳殿,烟水长廊。
武后与太平公主携手同游,春日里四处姹紫嫣红,春意盎然,此处却独独不同,满目只有幽幽绿意,不见丝毫杂色,凉意沁人,又有谷水水雾蒸腾,凉爽而无躁意,正对了这对至尊母女的心思。
武后摆摆手,跟随在后的宫女内侍潮水般退去。
“太平,告诉母皇,你与权策的实情”武后声音不大,却像是锤子,敲在太平公主心上,漏跳了几拍。
武后低头瞧了瞧太平公主无意识握紧自己的玉手,无悲无怒,莞尔一声轻笑,另一只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柔声道,“我家血统高贵,上齐于天,有世间英豪,复有人间国色,可喜,亦可悲”
“母皇”太平公主回过神来,撒娇一般扭了扭身子,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霞飞双颊,美艳不可方物,“坊间传言,都是小人作祟污蔑,大郎谨守礼节,怎会逾越雷池?”
武后斜昵了她一眼,含笑哼了一声,负手迎风,立在长廊旁,看着堤岸边有枝叶落,谷水中一圈圈涟漪荡漾开去,“知女莫若母,你也不必多说,权策其人,虽少了些精进之气,却是允文允武,重情义,识情趣,有担当,总在细节处熨帖人心,能入你眼,倒也不奇怪……”
“还有那张脸,呵呵,也颇占几分便宜”武后转过身,见太平公主有些局促不安,露出暌违已久的小女儿态,不由轻笑一声,伸手将她拉到身边,揽着她的腰肢,柔声安慰,“朕是皇帝,也是你的母亲,母女闲谈,不必恁多顾虑,依朕看,坊间有此闲言杂语,对你而言,倒也不一定是坏事……”
“母皇”太平公主投入武后怀中,一番撒娇痴缠,“女儿可不管好事坏事,本来神都就有污言秽语,那权毅的腌臜事一闹腾,又从长安传回来,倒像是两京呼应一般,哼,女儿可不是大郎,一味忍让纵容,惯得那权毅越发不识好歹,过几日颍州刺史上奏,登封梁氏私藏兵甲,有谋逆之举,论罪当夷灭九族,母皇可要依了女儿”
“只要证据确凿,也是他梁氏取死有道”武后轻飘飘一句话,便定下了一个家族的生死,转而戏谑道,“每每事涉家人,权策便优柔寡断,致局面不可收拾,眼下更陷你于污名,在责难逃,太平可有意与他个教训?”
太平公主配合地皱起了眉尖,眼神微微闪烁,她不会告诉武后,蓝田事发后的次日,她便收到了权策的请罪信函,不说旁的,只冲这个第一时间,再是天大的过错,太平公主也会原谅了他,再说了,重情义和优柔寡断,本就是自相矛盾,不可兼得,她更乐意看到他好的一面。
权策在武后眼中,总有这样那样的缺陷,在太平公主的眼中,却渐渐已经完美无瑕。
太平公主嘴角不自觉翘了起来,认真地盘算着要怎样折腾权策,“母皇,大郎有些怕羞,沐浴的时候,不仅不要长辈照料,连伺候的侍女也要赶了出去,还有,他有些挑食,对名贵食材并无偏好,却对烹饪用料要求极高,但有不合口味之处,便只是笑,宁肯饿着肚皮,也是半点不肯用的……”
武后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眸中有点点追忆之色泛起,面上的笑意,渐渐勉强了起来。
太平公主未曾察觉,兀自叽叽喳喳,“女儿有主意了,定要让他吃些苦头,咯咯咯”
母女两人一路行来,行到上清观,却偶然遇见张昌宗引着一行御医,匆匆忙忙向宫外行去。
“陛下,麟趾殿有报,寿春王病情反复,今日复又呕血,臣闻报后,即率医官,预备回宫救治”张昌宗躬身禀奏。
“寿春王,成器?”武后神色凌厉了起来,盯着锦衣绣裳的张昌宗,熏香敷粉的气息有些刺鼻,“奏报何时送来?详情如何?”
张昌宗身子大不如前,弯腰不过几十息,已然开始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