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东城,城狐社鼠汇聚之地。
靠近杂乱的菜市一侧,有一条深深的小巷,左三右四,共有七道低矮的门户,通向七座小宅,面积不大,五脏俱全,庭院屋舍布局精巧,都在高大的树冠掩映之中,极为隐秘。
这条小巷几乎没人会来,街坊近邻的百姓,口口相传这里闹鬼,都是绕路而走,市井泼皮们也较少在此活动。
入夜时分,小巷黑漆漆的,静谧无声,像是一个幽深的血盆大口,不时会有几道壮硕的人影在巷口一闪而过,七座门户的阶前,也都盘坐着黑衣劲装的男子,与黑夜融为一体,两面的墙壁上,也有人影晃动,懂行的都不难看出,这是个外松内紧的格局,里头不定有多大的强梁人物。
里头是沙吒术和卜月。
两人坐在庭院里的石桌旁,沙吒术面前摆着一壶酒,剑南烧春,他没有杯子,用酒壶往嘴里灌,卜月只是静静地坐着,目不斜视,如同石化,面上的神情说不出的悲凉。
“他真是内奸?”沙吒术哑声问。
“我不知道,但今夜之后,如果你还活着,就会知道了”卜月干巴巴回应。
“他只是个混街面儿的泼皮,就算要背叛,又能勾搭上谁呢?”沙吒术犹自不死心,神情发苦,灌下了一大口酒,酒水淋漓,撒得衣襟上都湿了。
卜月皱起了眉头,瞪了他一眼,呵斥道,“你比我资历老,更应该知道无字碑面对的是什么,只要有一丝腥气,立刻就会有苍蝇飞来,哪里需要谁去勾搭?你的警惕性,被狗吃了?”
沙吒术苦笑着连连点头,看着卜月一本正经的模样,竟起了戏谑之心,“我识人不明,要么今夜就死了,要么浮出水面,再做不了大事,都是罪有应得,你呢,又是犯了什么过错?主人想必不会让你死,但你日后怕只能做个真正的道长了”
“我,也是罪有应得”卜月本就心绪不佳,创口被沙吒术揭开,悲从中来,眼圈微红,他孤苦出身,拜了占星为师,加入无字碑已有五年之久,一直将无字碑当做自己的家,他无数次问过自己,若是重来,还会不会自作主张,拖延主人的复原,无奈的是,遵循本心,他的答案始终如一,主人令他为饵,事实上将他逐出了无字碑,他无悔无怨,只是心中空荡荡,虚无一片。
沙吒术没有再追问,低了低头,轻声道,“没了你,日后权忠和绝地做事,怕是更难了”
卜月摇了摇头,挺起了胸膛,话中满满的都是自豪,“权泷郎君梳理安东都护府,已然接近功成,松漠、辽东之地已入大周掌中”
顿了顿,声音低落下来,苦笑道,“师父和咒日将归,有没有我,干系不大”
沙吒术沉沉点头,举起酒壶示意一下,灌下一大口,为权泷郎君贺。
一弯缺月,缓缓爬上了中天。
“时辰到了”卜月轻声道。
沙吒术深吸一口气,仰面将壶中酒饮尽,豁然站起身,扬声大喝,“来人,护送卜月道长,返回太平公主府,切记小心,不得有误”
十余条汉子现身出来,护送着卜月离去。
沙吒术眼角一瞟,看见个探头探脑躁动的人影,晃了晃头,“小七啊,酒没了,去给我弄点来”
那个小七闻令喜出望外,“是,小的这就去”
小七出门之后,沙吒术摆摆手,黑影四下里破风声阵阵响起,这处庭院,这条小巷,转眼间就张开了口袋。
沙吒术沉默着拎起了自己的九环刀,细细擦拭起来。
“哐当”一声,院门被踢飞数丈远。
不少蒙面的黑影翻墙进来,都是手持利刃的彪形大汉,带路的,正是小七。
“哈哈哈”沙吒术笑弯了腰,“你还真是叛徒啊……”
笑声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