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啜可汗是真的疼爱云曦公主。
他拒绝在神都四方驿馆嫁女,也没有接受大周将距离神都最近的新安县城交给他布置的好意。
新安县公,那里是权策的封地,不是突厥人的地盘,与其束手束脚不好操办,还不如自己建个移动城池,随心所欲更好,反正突厥人本就是逐水草而居,有帐篷,就有家。
于是,神都南郊,便在旬日之间,搭起了绵延无际的帐篷,星罗棋布,金玉之物大坨大坨的摆着,各式各样的名贵皮毛都布置在明处,虽然风格粗犷了些,却也别有韵味。
说起新安县,默啜心中有些异样的滋味,权策成婚之际,武后给他爵升一级,还将距离神都最近的县城作为封号,固然是女皇帝对外孙子的疼爱和宠信,但他却总觉得不太爽利,毕竟冠军侯的封爵,非同一般,不止象征着他的皇亲国戚身份,还代表着他的军功和在军中的特殊地位,站在突厥可汗的角度,他是欢迎的,女皇帝将他这搅灾的外孙子雪藏了最好,但站在女儿云曦的角度,不免有几分忧心。
“中原人狡诈,中原的皇帝,更是九曲十八弯,忒是复杂”默啜背着手在突厥使团大营中巡视,口中念叨,显得颇为不安。
“父汗莫急,权策也是中原人,还是有大本事的,孩儿瞧着还有几分良心在,应能庇护着云曦,再说了,咱家云曦也不是吃素长大的”默啜身边跟着他的儿子、侄子还有一干重臣,突厥王庭的统治阶层权贵,几乎倾巢而至,默啜长子杨我支在旁,开口为默啜宽心。
他上次来过神都,与权策一道逛了勾栏,结下些情分,对权策颇为认可,文字才情什么的,在他眼中不值一提,主要是打仗的本领,还有不少女人追捧,这两样他很服气。
“叔父无须忧虑,但教突厥有一个男人在,云曦姐姐必不会受半点委屈”默啜身旁另有一少年,年纪约莫十四五,比杨我支小几岁,是默啜之兄,前任后突厥大汗骨咄禄的儿子,名叫默棘连,骨咄禄死去之时,他只有十岁大小,比不得壮年气盛的叔父,老老实实将汗位拱手相让,保下了性命。
几年下来,默棘连年纪渐大,身边聚起一股不弱的势力,渐渐露出头角峥嵘,他的姿态很是明朗,对默啜的汗位一心维护,态度也是恭顺,但对默啜的子嗣,却毫不客气,逮着机会便是强力打压,年纪比他大许多的杨我支,也多次栽在他手中,唯有默啜的独女云曦,得他真心敬重,在她面前,才会露出些与年龄相符的乖顺烂漫。
耐人寻味的是,默啜并未插手后辈小狼崽子之间的明争暗斗,竟似默许了一般。
“可汗,吐蕃大相论钦陵与南诏六部、安西十国使节一道前来,为公主殿下致贺”阿史那元镇打马而来,向默啜可汗禀报,这处大营看似零散,实则外松内紧,门禁关防不亚于军营。
“哼,总算不都是蠢材”默啜可汗眉头舒展开,大周的海外藩属如新罗、倭国,靺鞨等部,铁勒九姓,吐谷浑,西突厥,羌人,还有葱岭以西的西域小国,都一窝蜂去了义阳公主府,为天朝的新安县公权策道喜,据闻送上的隆重贺礼将洛水上的桥梁都压塌了。
同祖同源的突骑施部和执失部,却是像极了豺狼,自作聪明,两头都派了人。
“大周国势已然鼎盛,又有强将利器,去岁一言不合便攻灭契丹,正该我等弱小藩属警醒,合力协作,以图制衡保全,偏他们鼠目寸光,只图蝇头小利,争相摇尾讨好大周,任自家命运操于人手,愚不可及”默啜说完后,杨我支和默棘连两人都是一脸迷惘,他两人身后,有一重臣,名暾欲谷,适时开口,为他们譬解。
两人面露恍然之色,默啜斜眼轻轻瞟了暾欲谷一眼,阔步向前,暾欲谷是硕果仅存的骨咄禄老臣,也是默棘连的最大倚仗,手握部落实权,行事滑不溜手,面面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