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宫,九洲池,瑶光殿。■菠萝小■说
武后设宴款待前来朝贺的外藩,未曾邀请朝臣列席,只有皇族近支成员作陪。
李氏一边,只有高宗的子女露面,依照年齿序列,义阳公主居首,其后是高安公主、李素节、李旦、太平公主,若庐陵王李显在,应当排在李素节之后,李旦之前,他不在,李重润和李裹儿兄妹几人敬陪末座。
武家一边,就稍显凌乱,居首的是武三思,第二位的是武攸暨,其后是武延基,他代表着魏王武承嗣一支,他后头还有武攸宜和武攸绪两家,论起血脉,与武后同源的,只有武三思和武延基,旁的三家大抵是比较有出息,权位较高而已。
本就来人不多,故而都是阖家而来,不时有几声孩童嬉闹、婴儿啼哭,显得颇是热闹。
宴席仪礼由上官婉儿负责,巾帼内相行事缜密,长袖善舞,每每站到台前,都是笑容满面,一言一行,无不得体入心,无论是外藩还是皇亲,都如坐春风,只有退到御座之侧,由武后主导宴席的时候,没人注意的她,才会低垂螓首,黯然无语。
“陛下,臣远居僻壤,久闻中原军威,战无不胜,曾在沙漠之中,偶尔得闻汉家兵马奏乐,兵戈杀伐之声大作,令人倾慕,今见陛下御殿,威仪万方,龙子凤孙,如仙界中人,臣热血沸腾,愿得此曲,以副心怀”高鼻深目,身量极高,一头栗色卷发,想来是某个西域小国的使节,言语举止极为虔诚,一路叩头,一路向前,到了丹墀之下,却为杨思勖所阻,这些杂毛胡人,乱七八糟没规矩,他知道有一种礼节叫吻足之礼,抱着脚一通亲,陛下玉足,岂能容他亵渎?
那西域使节满腔心曲抒发不得,竟伏地嚎啕大哭。
“卿且起身,你所闻,想来应是将军令了,此曲凌厉,有失平和雅正,本不应用于款待使节,然卿语出挚诚,忠义填膺,朕岂能无动于衷,便破例一次也罢”武后拂了拂袍袖,允了他的请求。
两侧列座的教坊司乐伎,听令拨弄乐器,富贵大殿,登时剑气纵横。
一曲奏完,仍有不少使节沉浸其中,如痴如醉,方才的西域使节,捧着酒坛猛灌,很快便将自己灌醉倒,口中犹自大呼,“天朝万岁”,“陛下万岁”……
与他同在一片区域的西域使节们,最是能歌善舞,也最是放荡无忌,竟然呼啦啦一起起身,聚在那使节身边一周,伴着他的呼喊声,踢踢踏踏跳起了舞蹈,引得众人侧目,受天朝礼教影响最深的倭国、新罗等国使节,眉头大皱。
武后莞尔一笑,却只是摆摆手,不以为忤。
“咯咯咯”李裹儿拍着巴掌笑了起来,一时花开烂漫,大殿内似乎都明亮了几分。
权箩也在笑,只是掩着口,眼珠转来转去,灵动的眼神极是慧黠。
“呜哇哇”许是不甚欣赏西域人的舞姿,李笳怀中的王晓放声大哭,四肢在母亲怀里挣扎。
高安公主和李笳抚慰良久,却不见效果,御座之上,武后视线垂下,有几分不豫。
权策起身离席,挤到高安公主和李笳之间,将王晓抱在怀中,双臂像摇摇船一样摇晃了几下,王晓便老实了,咂吧几下小嘴,小手攥着权策的一角衣襟,眼皮缓缓垂下,竟有些要入睡的意思。
高安公主轻吁了一口气,揽着权策的肩背,呵呵轻笑,“这小东西,却会挑人得紧,日后定也如大郎一般有本事”
李笳听得很是喜欢,看看权策,再看看孩儿,眸光温柔。
权策这一动,不少人的目光立时追了过来,见他竟去抚弄一小儿,都颇为不适。
藩属使节眼中,权策应当是手挽千军万马,纵横沙场的修罗人物,皇族眼中,他应当是从容朝争,机谋百变的第一人,总不该是眼前这个慈眉善目、不务正业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