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进了八月,中秋在望,神都又是一派张灯结彩,欢乐祥和。
新任的洛阳尹刘幽求,是头一回接手节日庆典布置,难免有些紧张,每日都要细细盘问官方装点布置的施工进展,查看士绅商贾自发搭建的灯楼牌坊等清单,一有空闲时间,便要亲自带队,在坊市之间巡弋,实地勘验,防范有意外灾祸发生。
洛水以北,太初宫以东,有二十多个坊市,是高官显贵和富商大贾聚居之地,最是重中之重,出不得差错的,大街小巷,刘幽求都要亲自踩过才放心。
“令尹,您且安心,这些活计,年年都要操练一回,属下等早有成竹在胸,敢立下军令状,但有一丝差池,甘愿伏法”属官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风格颇受前任主官郑重的影响,动辄就是军令状。
刘幽求点了点头,神色丝毫未见放松。
他与郑重大不相同,郑重出身军伍,有军功在身,更是新安县公权策的左膀右臂,由东都千牛卫中郎将,到涿州刺史,再回朝做光禄寺卿和洛阳尹,几乎每个节奏都有权策的影子在背后,哪怕他单车赴任,发一句话,洛阳府衙照样没有人敢怠慢,他却不行,他是失了背后主子的信任,才调到这个职位上的,若再有差错,怕是神都都待不住了。
平心而论,他对权策并无抵触,也无反感,之所以不惜政治立场,屡屡出手梗阻,只是因为权策算计太重,他担心太平公主一系遭到吞并,做些适当的挣扎。
就看他这次贬谪洛阳尹,权策用腾出来的夏官尚书职位捧起武懿宗,引出皇嗣,吓退武三思,让皇嗣和庐陵王骑虎难下,二龙相争,缠斗不休,自己却不沾因果,更重要的是,郑重名义上获罪贬官,去了少府监,实质上想来也是权策有意为之,如今的少府监,钱帛财货如山如海,丰饶远胜太府寺,郑重掌管少府钱帛的对内支用,权势恐怕比起地官尚书,犹有过之。
这一件件,一桩桩,不想还罢,一想之下,委实可怕至极。
“都是无谓啊”刘幽求摇头叹息,眼下太平公主本人都归了权策,他竭力保持太平一系的独立性,却是枉做小人,得此下场,纯属咎由自取。
刘幽求信马由缰,后头传来马蹄声。
有个绿袍官翻身下马,快步跑上前来,“令尹,宗正寺退还了移交卷宗的札子,拒不接收淮阳王”
听到淮阳王的名号,刘幽求脑仁一阵阵疼痛,怪只怪他赴任不久,没有经验。
淮阳王武延秀打上梁王府,砍伤好几个仆役护卫,险些伤及高阳王武崇训,梁王武三思大怒,将武延秀捆绑了,传令下来,他匆忙领着官差前往,接下了这块烫手的山芋。
待他率队告辞,离了梁王府,才过路口转角,便见到姗姗来迟的宗正寺和秋官衙门官差,这才恍然大悟,武三思并不是只通传了洛阳府一家,旁人稳着不动,静观后续,只有他,落入了彀中。
武延秀拿捕入洛阳府狱中,再要移交出去,却是千难万难。
“暂且押着罢,好生伺候着,休得怠慢”刘幽求吩咐道,心中满是小人物的无奈。
一行人路过上林坊,却见一辆一品公主的车驾迤逦而出。
旁边策马护持的,也当是王孙公子之流,刘幽求伸长了脖颈,探头一看,便看到马车边一人身跨白马,轻袍缓带,穿着蓝色便服,正是权策。
当即翻身下马,避让在道旁,躬身行礼,“下官刘幽求,拜见权侍郎,拜见诸位贵人”
“刘令尹,请起”权策勒住马头,居高临下,“你来的正巧,且多调派官差,到伊水之滨、牡丹园侧候命”
“下官领命”刘幽求接下了命令,脑中徘徊着念头,牡丹园位于东城、南城交汇的山岭高地上,下头则是渡头,贫苦百姓居多。
刘幽求安排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