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封行宫的气氛,有些诡异起来。
吐蕃、铁勒九姓、后突厥,都是藩属之中的大藩,与大周有一战之力的国度,三方的头面人物风尘仆仆赶来登封拜谒。
武后以礼敬佛道为由不予召见,将接待之事交付给权策。
权策竟也没有露面,只是安排了侍御史郑镜思出面招待,安排食宿,并无会面商谈之事,摆明了冷淡态度。
仿佛昨日重现,去年的正旦朝贺,也出现过外藩星夜赶赴登封的场景。
那时的三个大藩,是吐蕃、后突厥和西突厥,付出了惨重代价,吐蕃论钦陵亲弟悉多丧命,赤都松赞普的世子入京,后突厥一分为二,内战不休,西突厥可汗阿史那斛瑟罗赐府驻京,退出逐鹿舞台,可汗换成了朝廷驯服的忠犬。
今年西突厥安分,忠心头一份儿,他们的席位换成了铁勒九姓。
论钦陵每日辰时都会到行宫走一遭,得到的总是拒绝,在宫门跪拜之后,便离去,不哭不闹,颇有毅力。
铁勒九姓的葛逻禄和拔悉蜜部落联名上了一封请罪奏疏,自陈罪过,声言为默棘连所蒙蔽,擅自插手后突厥内乱,拨给默棘连草场有方圆二百里,丁壮万余,痛悔不迭,祈求天朝海涵开恩,宽宥前过,准铁勒九姓戴罪立功,派出两万兵马,协助天朝平灭默棘连叛逆。
相比之下,杨我支的表现要差劲许多,在行宫前大呼小叫要见权策,甚至擅自闯宫,宫门禁卫当即将他按住,顾忌外藩身份,没有动刀兵,五花大绑,捆成粽子,丢给负责接待的郑镜思处理。
郑镜思将他圈禁了起来,不准随意离开馆驿。
杨我支失去理智,红着眼睛咆哮道,“权策妄自尊大,就不怕我后突厥联络铁勒和吐蕃,大兴刀兵,与大周决一雌雄?”
郑镜思淡定地瞥了他一眼,冷声道,“他们不敢”
“呸,逼迫到极处,还有什么不敢?”杨我支总算听到有人回应,立时反唇相讥,面上布满凶厉之色。
郑镜思仍旧淡然,“本官说的是,他们不敢”
“天朝的官员,都是些自大狂么?”杨我支心头有些颤抖,梗着脖子硬撑。
郑镜思转过脸,柔和地看着他,“过两日,暾欲谷就到了,那个时候,本官相信,你也不敢”
杨我支惊闻噩耗,目眦欲裂,权策龟缩不见人,却原来是在等暾欲谷逆贼?“天朝,煽风点火,以邻为壑,党同伐异,无耻之尤”
郑镜思的脸色渐渐冷硬起来,声音平稳如常,“看在你与权侍郎有亲的份上,本官劝你一句,逞口舌之快,猖狂叫嚣,除了让你们的境遇更惨,并不会有旁的作用”
“呵呵,你以为后突厥以大藩地位,只献上九个勇士,很出风头么?”郑镜思脸上布满了鄙夷,“不,像极了小丑”
郑镜思说完就走,大袖飘飘,踏着门前中轴线,步履端方,孤傲不可一世。
身后,杨我支发出一声困兽一般的嘶嚎,将门窗拍打得啪啪作响。
行宫,佛堂。
晨昏定省,乃是人子孝道,虽说武后虔心礼敬佛道,除了上官婉儿和谢瑶环,不见外人,该尽的礼数,相王李旦不敢有丝毫疏忽。
“儿臣李旦,恭请母皇圣安”李旦在佛堂外跪地叩头。
吱呀一声,殿门翕张,里头走出了两人,一人是意料中的上官婉儿,另一人竟是权策。
“相王殿下,陛下圣躬安好,请回”
这么多日子,上官婉儿的话千篇一律。
今日听来,格外刺耳。
他的母皇要清心,不见人,他这个儿子每天早晚请安,一面都见不着,权策却能登堂入室,到底谁亲谁疏?
一阵阵荒谬的感觉袭来,李旦脸色也跟着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