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韦氏是老牌世家大族,在北朝时期发迹崛起,累世高官显爵,为官宦世家,在隋朝时便有郡公爵位传承,族中子弟遍布中枢,为刺史、为将军者,不知凡几,可谓根深叶茂。
入唐以来,势头不减,稳步扩张,韦氏嫁入宫中,成为当时的皇子李显正妻,并诞下嫡子重润后,更见兴盛,煊赫一时。
然而,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因李显执意任命岳父韦玄贞为相,与武后的心腹裴炎发生冲突,甚至说出将天下赠予韦家的话,被武后废黜皇位,降为庐陵王,京兆韦氏作为导火索,遭到牵连,损失惨重,大批嫡支族人罢官除爵,流放岭南,葬身异地。
前不久,韦氏更因私通武三思,横遭暴毙,太子妃名位遭到追废,京兆韦氏的顶梁柱韦汛,也被革去洛阳府尹之职,贬为庶民。
一时间,官宦世家的京兆韦氏,竟然出现子弟无人在朝的尴尬景况,隐隐然,有些大厦将倾的味道。
京兆韦氏的府门前,也渐渐门可罗雀。
韦汛站在宗祠中,抬头望着前排最新的灵牌上,一个个熟悉的名字,韦濬、韦洵、韦泚、韦温、韦淋,本应壮年的族房堂兄弟们,寂寂在上。
有的人,死因他记得,韦濬是在河北道事件中,权策在羽林卫军中下令杖毙,用以警告庐陵王府,韦温是在江南道案中,忧心在京的李重润兄妹,急火攻心,先疯癫,后病死,韦淋才死不久,因山南道通商府案,遭到相王李旦报复,锒铛入狱,王同皎等人强力施压营救,反倒授人以柄,葬送了韦淋的性命。
韦洵是怎生死的?韦泚又是何缘故?他记不清了,总归不外乎党争倾轧。
除了他们,还有族叔韦玄挺,在山南道襄州刺史任上,远离中枢,封疆一方,本以为是保险的,却也难逃争斗波及,与韦淋前后脚的功夫,一命呜呼。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韦汛悠悠然念诵这五柳先生的诗句,念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苦笑连连,篡改了下一句,“无官也无权”
“主人,外管事回来了,带了个人回来,说是您让寻摸的……”有随身下人入内通禀,吞吞吐吐的,“那人有些不讲理,不耐烦得很,等了会儿,便说要离去……外管事自账上支了一百贯钱,才安抚住他”
韦汛听了,并没有生气,摇头轻笑,“市井之人,最是会观风望色,捧高踩低,何况是神都地面响当当的头面人物,我韦氏一族虎落平阳,这些恶犬敢撕咬,不过是寻常事……落魄了,便有落魄的过法,这回,我也开开眼,见见这街面豪雄”
韦汛说得洒脱,脸上的苦涩之意,却是难以掩去,京兆韦氏,虽不比那些千年世家诗书礼仪,但世代簪缨,谈笑往来的,也都是佩紫怀黄,大有身份之人,这般折节,与城狐社鼠交道,别人还给他甩脸子,说不失落,那是不可能的。
书房中,坐着个中年人,不像他想的那样,满脸横肉,络腮胡子,此人五官明朗,衣着齐整,草莽气息不浓,但眼睛中厉光闪闪,像是鹰隼一般。
“这位,便是降龙大哥?”
对面的中年人嘴角一撇,双目一凝,脸庞瞬间变化,凶残嗜血,“你找的是谁,自己不知道么?”
见此情状,韦汛反倒放下心来,拱了拱手,“久仰大名,失敬失敬”
“少弄这些花活儿,我知道你当过大官儿,跟皇家有什么亲戚,但你将我找来,若只是摆谱儿,让我干耗功夫,我一定会让你后悔”降龙大哥果然不是好相与的,这种吹来捧去的场面道道儿,一点儿都不感冒,直接出口威胁。
“不敢不敢”韦汛笑容可掬,伸手相邀,宾主落座,自觉去了云山雾罩兜圈子,直言道,“我有一桩事,想要请降龙大哥出手相助……”
“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