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功元年四月初九,吉利之日,春闱皇榜如期张贴,布告天下,定于三日后洛城殿殿试。
中了的欢天喜地,没有中的哭天抢地,不过是几家欢喜几家愁,虽有几个自视甚高的士子,对于名落孙山不服,嚷嚷了一通,却没有闹出动静来,自有同年同乡的将他带了走,一通酒色财气伺候,吼上几声三年之后再战,便接受了现实。
毕竟,榜上有名的,颇有一些深孚众望,才名远播之士,还有一些虽不太知名,但或有名师传承,或有家学渊源,有这些人出面做招牌,总体上还是能服众的。
科举改制之后的初次春闱,波澜不惊,顺当落幕。
举子们各自忙碌,中了的,预备殿试,没有中的,打道回府,神都四门和举子会馆,大头巾斓衫成群结队,再各奔东西,也是一番热闹。
局外人看热闹,局中人看的是门道。
首先是舞弊案。
张昌期弹劾韦汛春闱舞弊,这动向各有理解,有的认为是二张兄弟痛打东宫死老虎,有的认为是他为女婿李重福张目撑腰,觊觎东宫太孙之位,众说纷纭。
权策接手此案,连面都没露,武崇敏和薛崇简两个小字辈,半路上搅和几下,一手搞臭,一手搞死,张昌期丢了人证,韦汛丢了苦心保送的三个应试举子,都吃了暗亏,却又不敢声张,偃旗息鼓,没了动静。
其次是春闱的金榜。
上头确乎囊括了所有风头正盛的英才,很是精密地均匀分布在榜单之上,隔上几人,必有一个名气很大的,再隔上几人,又是个大才子,高低错落,有些才子名人的排名还意外的靠后,还有些素来势均力敌,别苗头的对头,也在榜单上分出了高下,生出不少类似既生瑜何生亮的叹息感慨。
然而,这些拔尖人物毕竟只是少数,那些搁在中间的,才是大多数,来自天南海北,才学是有不少,但落榜之人,与他们同等水平,势均力敌,或比他们高出一筹的,也不在少数,这一部分人的沉浮起落,才是朝政博弈的显现。
有不少心明眼亮,又好事的,少不得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分析,这批朝堂活水,有哪些是哪家的人,另外一些,又是谁家的人,哪位举子在弘文馆的阅卷房引起了争执,哪位举子又是哪位翰林学士保下来的。
宫禁朝堂,素来就是个大筛子,真真假假的消息满天飞,令人无所适从,所谓的分析,依靠来源各异的小道消息,结果自然是五花八门,可信度不大。
然而,无论是哪种分析,都有个大致趋同的风向。
大获胜的,是朝中清流一脉,科举改制的大赢家,当属他们无疑,二张兄弟位居次席,定州籍的登榜举子,无不是他们的人,狄仁杰异军突起,网罗了不少强干之人,千金公主这位春闱常客意外败北,门下只有寥寥十余人登科。
太初宫,双曜城,东宫。
气压很低,在最需要输血的节骨眼儿上,今科春闱,冒着风险,苦心绸缪,终是落得个颗粒无收。
李裹儿脸色阴晴不定,语出讥诮,“清流一脉?千金公主败北?这些话真是好听啊,是哪家放出来的风声?”
坐在她对面的,不是韦汛,是个叫赵壬的清癯中年人,新近增补了东宫太子中庶子,从五品的官职,也是才晋升位分的赵良媛的族叔。
他作为李裹儿预备下的防火墙,写下书信,交给韦汛,自认春闱舞弊的黑手,却并没有派上用场,权策以一种大事化小的方式,将舞弊之事消弭无形,并没有穷根究底。
“郡主,据臣所知,最先放出消息的,是太平公主府上,随后,梁王府上也出了大力扩散”赵壬说话,有个很特别的习惯,声音不大,但咬得字字清晰,颇有味道。
“梁王?武三思是得了失心疯了吧”李裹儿眉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