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功元年七月中,神都留守、次相狄仁杰第三次上奏疏请罪。
这一次却是不同以往,他以看管不严,致使关键证人遭人灭口为由,请求辞官归故里。
“……臣非但履职不严,且力有不逮……经查,潜入秋官衙门狱中之人,先后有两拨,一路大张旗鼓,将看守狱卒引出,另一路单人匹马,趁机入狱中扑杀将作监右校署典事宇文惺,而行事之人,竟是安乐公主府供奉……”
“……皇族贵人,一品公主,尊荣已极,缘何不能行正道,而要走偏锋,不能信公审,而要处私刑,臣不能解一也……”
“……宇文惺所指证,安乐公主府门匾无故坠落一案,或与相王相干,无论确切与否,都将有蛛丝马迹,裨益于查案,缘何身陷嫌疑之相王分毫未动,受害之安乐公主却出手杀人,臣不能解二也……”
“……经臣查,将作监及冬官衙门营缮司诸官,与此案无涉,臣已下令开释,并竭诚安抚,聊补歉疚……”
狄仁杰的奏疏可称杜鹃啼血,悲痛忧愤,无以复加,连续两个缘何,两个不能解,质问痛切,读来令人压抑沉重。
上官婉儿黄鹂出谷的美妙声音,也掩盖不了这股子郁气。
飞霜殿中,随行的朝官重臣都在,一片沉寂。
“哼哼,没出息,一个奴仆,杀死了个绿袍官,不过小事一桩,这就张罗着辞官,朕的宰相有那么不值钱么?”武后漫不经心地翻了翻眼皮,“黄选也跟在后头请罪,倒像是天塌地陷了一般,胡闹……婉儿,将这两份奏疏留中不发,朕懒得骂他们”
“是,陛下仁和,狄相和黄侍郎都是忠臣干员,当能仰体圣心,勠力效忠”上官婉儿应命,话说得很是圆乎。
群臣寂寂,无人开口,权策人臣第一,避无可避,上前一步,沉吟着道,“陛下,神都的事态变故,皆因安乐公主遇袭一案而起,眼下来看,此案不宜再拖延下去,早想定明罪与罚,免得……徒增是非扰攘”
“依你看来,当如何定罪,又当如何定罚?”武后撑起了身子,轻叹口气,有些无奈。
李裹儿为李旦杀人证灭口的事情一出,无论是李旦对李裹儿出手,还是李裹儿自己搭台唱戏,都已经到了无以为继的地步,任谁来看,都是两人串通一气,趁机搅风搅雨,让整个案件,成了一出闹剧,非但不能再借此做文章,还会招来朝野汹汹恶评。
羊肉没吃到,反招惹了一身腥臊,要么是他们手段太过稚嫩,要么是两人挑选的对手太过强横。
武后眼眸如水,柔柔地看着权策,等待着他的决断。
“陛下恕罪,彼时臣已离了神都,对此案一无所知,毫无头绪,不便置喙”权策睁着眼睛说瞎话,说得光风霁月,一派真诚。
武后失笑摇头,转过脸,“你们呢?”
“陛下,臣以为,此事不合情理之处颇多,正如狄相所说,宇文惺是破案关键证人,安乐公主却派人灭口,此中是否另有勾连?是否另有阴谋算计?是否会危及朝政?是否会危及百姓?应当大力彻查,廓清真相,以释朝野之疑,将藏奸之辈绳之以法”
权策打了太极,置身事外,率先蹦出来的,是内史宰相宗秦客,却是喊打喊杀,毫不避讳地针对李裹儿和李旦。
这倒不难理解,李裹儿原本是武三思的盟友,不管结盟关系多么脆弱,终归是有互动有合作的,但李裹儿不声不响跟李旦勾搭了起来,意图不明,严重脱离了控制,武三思自然也不会惯着她,趁机踩上一脚,是应有之义。
再者说了,武三思眼下落入泥潭中,有李裹儿和李旦分担火力,也能稍稍松快一些。
“臣坚决附议”人群中又迈出个獬豸冠的御史,侍御史李承嘉,声援同党,“陛下,所谓上行而下效,上有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