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骊山,笼罩在阴云之中。
武后离开神都,不过才五个多月,好好的都城,竟似变成了修罗场。
先是安乐公主几次三番遇刺,再是抹黑攻讦权策,沉渣泛起,现在,竟连东宫也没有逃脱魔爪。
鸿胪寺卿甘元柬死了,成王李千里死了,梁王武三思、相王李旦和安乐公主李裹儿,都遭了家法处置。
本以为神都已经够闹腾,却不料,还有更大的惊喜在。
东宫太子李显、春官尚书李尚隐,加上个方城县主,接二连三,以各种缘故、各种死法丧命,其间隐隐约约,像是有一条诡异的线条相连,又像是多方黑手,彼此相维相推,造成如此惨烈局面,着实令人毛骨悚然。
武后闻讯之后,当即卧病。
她的体格向来硬朗,除了牙齿时常疼痛,难以治愈之外,极少染病,至少在朝堂外界,都是如此看待。
但是细细想来,不难窥出端倪,她位居九五,年事已高,一旦卧病,并非简单的事情,极易牵动朝局,引发纷乱,即便真患了病,怕也隐匿保密为先,不敢宣扬。
而今,她在飞霜殿,当着众多随驾朝臣的面,晕厥过去。
权策当机立断,下令东都千牛卫和羽林卫封禁骊山和华清宫,令长安留守府,尽起地方铺兵官差,封闭城池四门,随驾公卿朝官、居住在长安的皇族勋贵和留守府官员,没有他亲手签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动,违者以谋逆论处。
命令一下,羽林卫率先行动起来,四万余大军自驻地开拔,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将骊山内外,围得水泄不通,飞鸟难度,长安城中,铺兵官差严密戒备,稍有言行不轨,便从严缉拿,宁枉勿纵,一片风声鹤唳,肃杀气候。
倒是东都千牛卫接管华清宫防务,遭到了张易之手下奉宸府武士的反抗,张易之态度坚决,不肯退让半步,扬言武后御驾之侧,必须有奉宸府中人护卫。
两相对峙未久,羽林卫将军权竺策马赶来,二话不说,张弓搭箭,一箭射中张易之发髻,东都千牛卫立时刀出鞘弓上弦,整齐列阵,大踏步向前进逼。
奉宸府到底只是乌合之众,人马多是草莽之辈,在东都千牛卫铿锵的脚步声中,队列零散,挤成一团,节节后退。
“尔等,在陛下寝殿前妄动刀兵,庐陵县公,欲反乎?”张易之躲在密层层的护卫群中,脸色青白一片,顶着头上的羽箭,戟指权竺,试图攻心为上。
“我等奉命行事,恒国公横加阻拦,才是真正的图谋不轨”权竺丝毫不畏惧,反唇相讥。
“你……东都千牛卫官兵听着,尔等若迷途知返,仍是北衙禁军,陛下亲卫,本官既往不咎,若是附逆作乱,待陛下康复,尔等必将死无葬身之地”张易之改了路线,冲着东都千牛卫的士兵喊话。
“咚咚咚……”
回应他的,只是整齐的脚步声,没有一丝杂音。
这支伴随权策起家发迹的荣耀之军,心志与战力一样,坚如磐石。
奉宸府眼见退无可退,骚乱不已,不少人激发了凶性,拔刀出来,发一声喊,要与东都千牛卫来一场绿林道上的火并。
一触即发之际,飞霜殿里头门户洞开。
“噔噔噔……”
密集整齐的脚步声响起,里头涌出近百名东都千牛卫官兵,有条不紊,各自站准哨卡岗位,旁若无人。
张易之瞠目结舌,猛然转过身,望着重门叠户的飞霜殿,目光阴森。
里头,有内贼。
权竺冷笑连连,伸手一挥,身边的官兵停下攻势,利落散开,占据了外围的哨位,正好与里头那波兵马无缝衔接。
张易之拥着一众奉宸府武士,夹在中间空地上,进退不得,尴尬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