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骊山,华清宫。
权策召集合议的指令,迅速得到落实。
因天官尚书、定王武攸暨未曾伴驾,留守神都,公文传达较为费时,尚书省左司郎中李昌鹤急于表现,并不愿意拖延时日,夜长梦多,动用了夏官衙门设在两京的军报系统,飞快将消息传回神都。
武攸暨也不敢怠慢,夤夜召集属官到宅邸,将一应程序履行完毕。
次日清晨时分,一应官凭告身,便已然送到了骊山。
郑愔穿上了紫袍,到骊山冬官衙门临时驻地,拜见顶头上司,冬官尚书张柬之。
“下官郑愔,拜见尚书”郑愔面容憔悴,眼中还有血丝,行礼一丝不苟,言辞也很是谨慎。
最初的喜悦和兴奋褪去,他渐渐回过神来,只剩下惶恐,权相爷的言下之意,很是微妙。
虽然提拔了他,但又显然不是出自情愿,而是宫中的上官昭容使了手段,不得不然,那么日后为官履职,势必要遭权相爷另眼相待。
权相爷另眼相待,那便是朝中大批重臣高官另眼相待,这份压力,沉重如山,令他寝食难安。
眼前的张柬之张尚书,便是那批重臣高官中的一员,由不得他不加倍小心。
“郑侍郎无须多礼”张柬之深坐在桌案后,手中拿着一卷书册,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又将注意力放回书上,慢条斯理地道,“你既是得了权相爷安排的专责,尽心操持便可”
“军器监与冬官衙门,本就关联不密,反倒与夏官衙门素有交接,你遇事,多向袁尚书请益便可,本官这里,倒没有劳烦的”
郑愔心下一沉,他是冬官衙门的侍郎,要是真像张柬之所言,向袁恕己汇报,那是犯了官场大忌,赶忙上前半步,堆着笑脸表态,“尚书言重了,权相爷差遣,下官自是奉命唯谨,然而下官是冬官衙门的属官,为本衙尽心效力,是下官的本分,尚书有用得上下官的,还请尽管吩咐,下官绝不敢推辞”
作为一个有根脚的朝官,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近乎哀求,已经是极低的姿态了。
张柬之呵呵笑了一声,将书本抛在桌案上,摇摇头,“郑侍郎不必多心,本官心里有数,你若无他事,恕本官不送了”
“呵呵……”郑愔张口结舌,张柬之不按照官场套路来,直接逐客,令他无从应对,但就此便走,又心有不甘,试探着道,“张尚书,听闻您子嗣丰茂,俱是有才有福之人,长子已届婚龄,若是尚书不嫌弃下官多事,下官愿请了上官昭容为冰人,为令郎寻上一门合宜的婚姻,不知尚书以为……”
郑愔说着说着,声音便放低了下去,底气渐渐不足。
张柬之双手交叉,拢在小腹前,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面上表情有些谐趣,见他住口收声,仍是没有言语。
郑愔尴尬无比,他能拿得出手的,只有靠山上官婉儿,现在张柬之却丝毫没有买账的意思,已经黔驴技穷,拱手作揖,“下官失言了,下官告退”
张柬之点了点头,在他转身之后,好心提点了一句,“郑侍郎,权相爷行事,光风霁月,只要你持身端正,多做些有利国计民生的事,权相爷总会看在眼中的,与你是谁的人无关”
“同样道理,若你行迹有差,误国误民,休说权相爷,本官便饶不得你,这,也与你是谁的人无关”
“下官受教了,多谢尚书”
郑愔脸皮阵红阵白,他搬出上官婉儿,有示好的意思,也有施压的意思,但张柬之却是强悍得紧,摆明了软硬不吃,还当面出言敲打警告,当头一棒砸下,令他这个才进入朝政中心的新丁,眼冒金星,晕头转向。
病恹恹地出了冬官衙门,初冬的冷风一吹,郑愔心头沉甸甸,又空牢牢的,勉力抖擞起精神,转道上山,入华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