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神都,思恭坊,谢瑶环外宅。
谢瑶环一手托着一个玉质的撑子,另一手拿着绣花针,全神贯注地穿针引线,撑子上头绷着一幅刺绣,图案不是常见的山水或者花鸟,而是猛虎下山。
基调冷峻,用色也限于黑色、绿色和淡黄色,复杂程度较低,倒是颇为适合初学者练手。
“统领,任务完成,太孙身边的新罗护卫,杀戮殆尽”一个黑影闪身出来,单膝跪地,粗声禀报。
他显然也去执行了任务,身上脏兮兮,肩头还有一处伤口,伤口不长,但深可见骨。
谢瑶环的动作顿了一顿,又接着运起针线,“死伤如何?”
“内卫死五十七人,伤一百三十余人,诛灭新罗贼子四百二十余人……”黑影语气中颇有些怨怼之意,“因着是名刀明枪拼斗,非我等所长,若是可用些暗中手段,本不至于损伤如此惨重”
谢瑶环笑了笑,她要的就是轰轰烈烈的大动静,才能惊动朝野,合了郎君的心思。
若是不合郎君心意,无声无息杀千万人,又有何用?
这下属的想法太多了。
她将手中的绣活儿放在一边,取出常备的金创药和纱布,来到那黑影身边,蹲下身来,为他将肩上的伤处包扎起来,动作轻快娴熟。
“多谢统领”那黑衣人静静跪着,待谢瑶环站起来,才开口道谢,笨嘴拙舌,开合好几次,才红着脸道,“属下知道,统领肩负陛下重托,所作所为定是都有缘由的,只是……属下下头的兄弟,死伤实在惨重,才忍不住多言两句,还望统领莫怪”
“他们是你的兄弟,也是我的兄弟”谢瑶环娉婷站立,双手搭在小腹前,直视着他的眼睛,“我等行事,不只要结果圆满,有时候,过程更加重要”
“入我内卫,生死都要置之度外,兄弟殒身,则为兄弟祈祷,自己赴死,则自求多福,你是我从万骑军中带出来的,许是经事太多,才会失了平常心,我可以理解”
“然而,质疑上峰,心怀怨望,已不适宜操持凶险,日后,你调任勤务,无须再执行任务”
“统领,属下知罪,属下知罪,求统领再给属下一次机会……”黑衣人如遭雷殛,双膝一起跪下,膝行向前几步,不停求情。
“不必多言,你不想看同袍身死,有一颗恻隐悲悯之心,勤务是最适合你的,退下吧”谢瑶环袍袖一挥,心意体贴,语声温柔,却不容置疑。
“是,属下遵命”黑衣人失魂落魄,踉跄而出,他折损了部属,又丢失了职位,真真雪上加霜。
谢瑶环目送他远去,眸光冰凉,心头冷硬如同铁石。
这个下属是她一手提拔,渐渐独当一面,早便露出些自作主张的苗头,现在,却竟敢叫板她的威权。
借着执行任务,耗尽他的羽翼,安排闲职挂起,都只是序章,他既是舍不得他的兄弟,便去与他们相会罢了。
谢瑶环主导梅花内卫日久,对杂音流言、行差踏错绝不容忍,只是她的手段春风化雨,颇得人心敬爱。
但若有人计算过,便会瞠目结舌,她手上,内斗死命的内卫中人,远远超过历任统领。
“且瞧着,你们有几多幸运,能跟着我享福”
谢瑶环幽幽一叹,她要效忠的人,早已不是龙椅上的武后,随时预备着改换门庭,倒戈相向,这根弦,绝不能有丝毫松弛。
“统领,武三思府上有异动,他派了二子武崇烈,带着书信,去了太平公主府上”有下属来报。
谢瑶环愣了愣,“武崇烈?”
“统领,是武三思的庶子,因患有气疾,甚少抛头露面”下属解释武崇烈的身份。
谢瑶环恍然,嘴角挑起一道笑纹,意味莫名地道,“识时务者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