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宫,慎刑司大狱。
等待总是空虚的,权策不可能插翅飞回来,武后需要找些消遣,驱散心中的烦闷。
心血来潮,她选择了探视吐蕃王后尼雅氏。
此时的尼雅氏,已经没了朝堂上丧家之犬的狼狈之态,收拾得光鲜亮丽,端坐在锦墩上,气色上佳,行止从容。
身上带着股子出尘之气,像是勘破红尘的得道高僧一般。
武后在门前端详了她许久,才迈步入内,挥手制止了尼雅氏行礼,“王后,朕瞧你气定神闲,是自知罪有应得,不再挣扎,还是相信自己无辜,定能平反昭雪?”
武后言语如刀,尽是诛心之词。
尼雅氏惨淡一笑,瞬间破去了方才的一身宁静,“陛下说笑了,臣妾身为外藩国母,既是已经下狱,断不可能全身而退,若不然,天朝颜面何存?如何服众?”
“定罪已是无可避免,对天朝而言,臣妾小罪不如大罪,大罪不如死罪,想通这些,不妨留下最后一点体面,从容一些赴死”
武后露出好奇之色,“你妄揣帝心,朕不与你计较,只是你也知自己是吐蕃国母,朕要定你死罪,还须通告逻些城,才名正言顺……”
“朕的宰相对政治妥协尤为擅长,不太喜欢将事情做绝,只要逻些城能拿出代价令他动心,你许是不用死”
尼雅氏笑得更难看了,“陛下,臣妾获罪的消息传回,逻些城的第一反应,绝不是让渡利益为我赎罪,恐怕是我的家族要遭殃在先,即便碍于颜面,将臣妾赎回,臣妾的下场,终究不会好”
武后眼睑低垂,神情有几分萧索,“难为你,看得通透,那,你不想在消息传回之前,再做些什么?”
“已经晚了,吐蕃还有个常驻的使节在神都呢”尼雅氏幽幽地道。
她说的是没庐氏协尔。
武后有些恍惚,犹记得,去年她们一道为使来京,姑嫂如胶似漆,感情是极好的,怎会想到,眼下却成了一张催命符?
“你尼雅氏在吐蕃,也是强盛大族,莫非任人捏扁搓圆?赤都松贵为赞普,便能承受庇护不了自己妻子的耻辱?”武后另辟蹊径,连发两问,似乎在努力想要推翻什么。
“我为家族带来荣耀和利益时,他们会环绕在我四周,我给他们带来厄运的时候,他们不会将我放在心上的……至于赤都松,他不愿承受,也不得不承受,没庐氏会压着他低头的”提到自己的家族和枕边人,尼雅氏的面上,仍旧平淡如恒,没有一丝波动。
她是死心了,在慎刑司的大狱中,她静静地参透了一切,对家族,对国度,对小姑子,也对丈夫。
武后长叹一声,抬起头,眼中闪过讥诮,也有自嘲,“世道颠簸,人心芜杂,哪有谁能常胜不输,哪有谁会一心不变?权势功名到最后,不过一场天涯孤旅”
“等着吧,朕的宰相要回来了,若是可能,朕会尽力留下你的命”
尼雅氏眼中第一次闪过一点光芒,侧头看着陷入莫名情绪中的武后,径直开口道,“陛下,您是女中豪杰,以女子之身,登临大统,掌权万方,已有数十载光阴,何以,何以对权相爷倚重如此之深?便不担心大权旁落么?”
武后豁然转头,眸中溢满了凌厉的刀锋,杀意密布。
尼雅氏却是坦然无惧,左右已是一死,早一些,晚一些,并无差别。
将死之人,若连快言快语都做不到,不是太失败了么?
想到此处,尼雅氏竟然还露出个轻松的笑容。
武后深吸一口气,无谓的摇摇头,轻笑起来,“王后,你此生,可曾对谁动过心么?”
抬起手,制止了尼雅氏将要脱口而出的话,“朕说的,是动真心,不是欲念”
尼雅氏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