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儿终究不愧是巾帼女相,相王李旦和梁王武三思束手无策的兵源问题,在她手中,却是轻轻巧巧便得到了解决。
另辟蹊径,别出心裁,目光跳出了中枢两京的南衙和北衙,锁定在朝争焦点之外,为李旦安排好了托底之策。
两京地方铺兵,绝不能算得上精锐,尤其是骑兵,即便全都收拢起来,数量怕是也极为有限,没有南衙一个军卫的规模,但作为几乎没有任何风险,绕开所有政敌攻击的最佳选择,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然而,上官婉儿在骊山做出这个动作,长安内外朝臣公卿,都在议论纷纷的时候,李旦酝酿了许久的奏疏也已经拟定完毕。
这份奏疏荟萃了相王府所有幕僚西席的全力,秉烛达旦,字字推敲,成就了好一篇雄文。
骈四俪六,通篇礼仪道德,家国天下,持论高远正大,言辞冠冕堂皇,有气势,也有忠心,有担当,也有忧虑,读来令人心潮激荡,深思摇曳。
然而内里却是空虚至极,字里行间夹杂着他的真实目的,所谓的扩编方案,没有具体实施计划,也没有将要达成的目标,就只有简单的两个字,要兵。
李旦亲自开口,声情并茂地朗诵过一遍,也不知代入了何等情绪,读罢之后,涕泗纵横,潸然泪下,张口便是重重有赏。
泪水迷住了他的眼,也迷住了他的心,他甚至产生了莫名的信心。
也许母皇看到这份奏疏,能察知他的宏图抱负,给予大力支持,直接让他明修的栈道化为现实,那么,会是怎样一副画面?
他的手中,掌握了大周军队的两个杀手锏,又掌握了战力最强、规模最大的两支南衙军卫,还有北部军在暗地里呼应,试问皇族朝中,还有谁能与他匹敌?
于是乎,他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给权策预先写的解释信件,不写了。
他的理由也很是朴素,如果武后真的采纳了他的这张蓝图,那么预先写的信,反倒是授人以柄。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临时变卦,让他梁王兄的一番谋划落在了空处。
神都四门外,官道上的草丛树林中,有不少等着信使过路,执行截杀任务的暗人,白白受了几日的苦楚,一无所获收场。
两日后,李旦的奏疏到达骊山,进入通政司。
通政司众多官员誊录存档,整理节略,被里头的大胆内容惊得目瞪口呆,几乎不能握笔。
奏疏还没有离开通政司,轩然大波就已经在华清宫、骊山、长安疯传开来。
文臣武将奔走相告,哗然不已,议论声四起。
总体观感趋于一致,都很关切相王殿下的身体健康,尤其是脖颈以上,觉得这相王李旦长久不在御前行走,也没有参与朝政,脑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借着扩编之机,鲸吞右玉钤卫、左领军卫,即便是最大胆的话本儿、俗讲,也不敢写出如此桥段剧情。
但在权策党羽的眼中,却不去管李旦的身体如何,怒火无可遏制,李旦这是蹬鼻子上脸,敌意汹汹,让他插手焰火、虞山两军,已经是退让一步,他却得寸进尺,觊觎权策的军中嫡系,那是断然不能容忍的。
夏官侍郎王之贲才伤愈返回衙署履职不久,听闻这个消息,狂吼两声荒谬,立时带领麾下的几个郎中,闯进夏官尚书郑愔的签押房,强烈要求终止征召地方铺兵的行动,并以铺兵守护地方有责,断然不可擅自调动的理由,质疑郑愔调动地方铺兵的合法性。
郑愔哪里能做主,打着官腔,不置可否。
王之贲暴怒,索性撕破脸皮。
“尚书为军事主官,首要考虑应当是军政畅通,兵事乃是国之大事,凡事皆应思虑周全,谋定而后动,绝不可因一时之利,擅自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