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蓝田县,左领军卫驻地。
扶风郡公、文昌左相权策,以年节慰劳有功将士的名义,携带了大批犒赏物资,来到营地。
此次出行,得到了武后热情支持,自少府监内藏库发出钱帛三十万贯,充实到物资当中。
因为这个缘故,少府监的两位监令郑重和武崇行,都趁机随行。
见到他们热切的样子,权策喜忧参半。
他前往左领军卫,与权竺返回右玉钤卫军营异曲同工,都是对李旦狮子大张口的回击。
郑重是他的元从追随者,在他的核心圈子里,地位仅次于葛绘,武崇行是他的亲族,又是他一手栽培的新锐,他们两人对此行如此热衷,显然表明,他们对狄光远等激进派的作为,虽然不完全赞同,也未曾动手支持,但本心里是欣赏的,甚至颇有一些来为激进派保驾护航的意味。
在劳军之后,权策就在蓝田军营召见了检校地官尚书狄光远和夏官侍郎王之贲,对于自己麾下异军突起、愈发壮大的激进势力,他不能再放任自流,必须做一些事情了。
“你们想要怎样?或者说,想要我怎样?”权策斜躺在坐榻上,把玩着手中一颗白玉腰牌,轻声问道。
“天下之大,有德者居之,相爷明德茂亲,文武全才,功勋彪炳,福佑山河大地,泽被苍生万民,六合八荒,莫不仰望,理当御宇登极,龙飞九五,正位至尊”
狄光远撩袍跪地,毫不迟疑,说得清脆利落。
“相爷,下官附议狄尚书,窃以为,天下明主,舍相爷其谁?相爷不出,奈苍生何?”
王之贲紧随其后,跪在地上,他恪守分寸,不抢狄光远的风头,但他的情绪更要热烈几分。
大帐中,权策身边,站着郑重和武崇行,还有此间地主,左领军卫大将军、平凉郡公李笊。
他们三人听到狄光远和王之贲的慷慨陈词,露出一丝惊愕之色,但又很快隐去,强作镇定,悄悄斜着眼睛看向权策,打量着他的神色。
他们失望了,权策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低头看着那片白玉腰牌,沉静无声。
狄光远昂首挺胸,双目直视着前方,不动不摇。
王之贲却不行,他做过权策的政治大秘书,对权策的表情动作习惯极为熟稔,一般他如此作态,那是心中怒极的表现。
“相爷,下官等罪该万死”王之贲膝行向前,沉痛悲声,“不该擅作主张,置相爷于被动,然而,下官等有下情禀报,伏乞相爷三思”
“陛下心思一日百变,绝非可信可依之人,李旦行迹嚣张,咄咄逼人,相爷有今日,乃筚路蓝缕而来,青云之路,多少同道鲜血浸染,有进无退”
“属下等人退,尚可另投他人,功名利禄,尚且可期,相爷再退,即是百丈悬崖,后果,不忍设想,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万万不宜再受所谓大局困扰,自缚手脚,任人宰割……”
“相爷处处顾忌大局,处处为家国谋算,忍辱负重,不是一日两日,退让回避,也非一回两回,然而,数载以来,可有人顾忌相爷处境?可有人为相爷谋算过?”
王之贲显然是动了真心真念,说得动情动性,眼眶通红,腮边青筋鼓起。
“相爷啊,您看看,换来的,都只是得寸进尺,都只是忘恩负义,那李旦,若不是相爷怀仁,当死几回?何以仍在作威作福,苦苦相逼?”
“相爷,天地不仁,若是我等下属,再不为相爷尽一份心力,那,世间公道何在,天理何在?”
王之贲收敛了情绪,吸了吸鼻梁,“若相爷以为我等有罪,我等任凭相爷处置,绝无一句怨言,只是,我等死不足惜,凡我同心、同道、同行之士,又岂会无动于衷?下官相信,他们定会前赴后继,不见相爷幡然,即便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