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苑,相王府。
这里已经不只是安国相王李旦的居所,同时也是洛阳府和秋官衙门的破案场地。
这处王府,本来就只是按照郡王府规制修建的,相对较小,原本李旦就嫌弃逼仄,每年都会趁着神都苑统合修葺的当口儿,狮子大张口,试图让武后意识到自己的蜗居问题。
奈何,数载已过,相王府的前任主人李显都已经入土,他还是仍然窝在这里。
现在,他的爵位晋升了,本是提出更换府邸的绝佳机会,但李旦反而没有吱声。
好钢要用在刀刃儿上,他可是舍不得,将从天而降的大好良机浪费在这些无谓的事情上。
所以,洛阳府和秋官衙门的大批官差捕快,宗正寺的治丧礼官,在府中来来往往,挤来挤去,他还是咬牙坚持,就住在相王府,并没有挪到自己的谷水别业去居住。
今日照例,缁衣皂靴的捕快在府中穿梭,动作大开大阖,几乎要掘地三尺,府中的名贵花草和奢华器物,都倒了大霉,连根拔起、摔成碎片的故事,已然上演了好几遭。
穿着大红大绿、戴着簪花的礼官,率众吹吹打打,布置灵堂,闹腾得活像是一锅沸腾的粥。
书房中,李旦透过窗棱,向外头看了一眼,伸手扯了一把帘帷,连声闷哼。
“昔日有勾践卧薪尝胆,置之死地而后生,才有三千越甲吞并吴国,成就一代王图霸业,殿下今日忍受下僚鼓噪荼毒,安之若素,胸襟如海,意志坚定,真乃明君之相”
对面站着个年轻的素衣幕僚,口中谀词潮涌,说得极其露骨。
“日用言过了,过了”李旦登时神清气爽,满面矜持的笑意,摆着手,很是自得。
那素衣幕僚名唤崔日用,庶族出身,神功年间参与科举,却名落孙山,但其人擅长察言观色,善于吹捧,在宴席文会上,即便诗词毫无所出,也能夺得不少光彩,文笔算不得好,但嗜好堆砌辞藻,以赘述闻名,别具一格,喜欢的人很是推崇,厌恶的人斥之为一文不值,曾在数个权贵府中游走为幕,褒贬不一,后由皇族远支推荐到李旦身边。
崔日用闻言正了正脸色,理了理衣襟,甩开宽袖,一揖到地,“殿下天潢贵胄,承国本之重,力扛九鼎,万民仰赖,如此妄自菲薄,臣不敢苟同,还请殿下自省”
这一番话,虽说听上去像是犯言直谏,但骨子里仍是在拍马屁,只是迂回了许多,李旦听得红光满面,很是舒坦,拍了拍鼓囊囊的大肚子,找到了腰间玉带,挺直腰板儿,不苟言笑,努力做出威武肃穆模样。
“日用说的极是,本王失言了,快快请起”李旦上前将崔日用搀扶起来,两人相视而笑,一派君贤臣明的景象。
两人对坐下来,一道饮了一杯茶,开始谈起正事。
“日用啊,武延基到了登封,将赵社发配去领骑兵,权策在青要山,武秉德油盐不进,本王有主掌两军扩编之名,却不得其实,你可有办法,扭转这龌龊局面?”
崔日用在李旦开口的时候,便放下茶盏,正襟危坐,目光炯炯,略带仰视地看着他。
这让李旦心头很是舒爽。
“殿下,焰火、虞山两军,饱经风霜,久历磋磨,沦陷于乱臣之手,迩来已有数载之久,如此已成往事,遽然难以更改……”
崔日用口若悬河,说焰火军和虞山军的背景,都说了足有一炷香的时间,却是半点实质都无。
李旦听着,眉头乱跳,这不是废话,焰火军从始至终就是权策的势力范围,虞山军他也只是短暂的部分掌握过,北郊兵变后,物极必反,全面倒向权策,对他,只有仇视。
耐着性子听了半晌,见崔日用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李旦只得打断了他,“日用,当下局面,可有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