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南京,没几日,朝廷的正式任命就下来了。
左弗收拾了行礼,在码头上与刘茹娘以及家人告别。
这过程是悲伤的。
谁都知道,左弗这一去恐怕要好些年才能回来了。而在这个通讯不方便的年头,寄一封家书都是极为吃力的事。尤其,左弗要去的是天涯海角,那地方遥远得都令彼时的人难以想象。
孙训珽坐在马车上,挑着帘子望着踏上船的左弗,见她与家人告别,眼底闪过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失落。
他没有下车,没有当面去与左弗告别,他就这样远远看着她上了船,然后消失在自己的眼中。
车帘慢慢放下,车里的人沉默良久,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道“回府吧。”
“侯爷,魏国公家的二公子来了。”
孙训珽一蹙眉,挑开帘子,朝外看去。
只见身着一身青衫的徐汉走向码头,就在快要到码头时,他停了下来,未上前与左家夫人打招呼。
他就那样站着,脸上神情淡淡,望着运河,也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便是转身,默默离去。
孙训珽眯眼。
他性子那样冷清的人,竟也会来送左弗?
挑着帘子的手慢慢松开,又是良久的沉默后,才道“不用理会,我们回去吧。”
“是!”
乾清宫寝殿内,朱慈烺望着案几上的画像,沉默不语。
寝宫内的宫婢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触怒了天子。
即便再傻的人也看得出,此刻年轻的帝王不开心。至于他为何不关心?自然是与画像上的人有关了。
一些年岁较小的宫婢也不懂天子这样是为何?晚上天天看小左大人的画像,可偏偏将小左大人的封位一升再升,彻底断了她入后宫的路,这样的操作,小宫婢看不懂。
只是不懂归不懂,但陛下不高兴还是看得出来的。所以,这会儿也都是规规矩矩地站着,不敢发出一丝动静。
高庸来了,他缓步走到朱慈烺跟前,行了礼后道“皇爷,左大人走了。”
顿了顿又道“安顺候与魏国公家的二公子都去了。只是都未露面,只远远看着,待左大人走了,才离去。”
朱慈烺恍若未闻。
高庸也不敢多言,垂着手在边上安静地候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子略有些沙哑的声音传来,“令沿途驿站,地方官好生照料,不得怠慢。”
顿了顿又道“若镇国公有需求,尽量满足。”
“是,皇爷。”
高庸迟疑了下,道“皇爷,左大人离任时,武进百姓写血书,赠万民伞,左大人将这些都带走了。”
他瞄着朱慈烺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道“另外,她还托奴婢给皇爷带了封信。”
“信?”
朱慈烺抬起头,思忖片刻道“拿来朕看。”
“是。”
朱慈烺拆开信,只见上面只写了一句话经年一别,不知归期,望君珍重。
酸涩在心底蔓延开来,他不由自主地捏紧了信笺,只觉心底那股苦涩直直翻涌上了,弥漫到唇间,苦得他心里发疼。
不知归期……
到底是有怨了吗?
慢慢将信笺抚平,可被捏出痕迹的兰花信笺最终还是留下了淡淡的折痕。
手边画像上的女子盈盈笑着,马面裙上的荷花与褙子上的曲院遥相呼应着。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这是他心中的她,纯洁的就像六月荷,既不媚俗亦不庸俗。
终是强人所难吧?
朱慈烺呆坐着,望着这句话陷入了沉默……
高庸轻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