琮听了后,望见妻子脸上和煦坚定的笑容,也淡淡笑了“我会保护好你们的。”
在他师父老夫子那一代,有德行才干的人被朝廷放逐十几年都有的,有些人冷眼漠视世间发生的种种,等到了朝中,终于等到了那个机会,便是大放异彩。
老夫子曾经说过,他有一个很好的屏障,他的出身太过闪耀,比起苦读的举子来说,只要他不犯错,入朝为官几乎没有悬念。他希望自己试着去理解无数被排挤在统治之外的读书人,他们的心情。
夫子大抵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远离庙堂。
“他们长了一双观望的眼睛,即便远远站在权力的边缘,可从来没有一次放松对自己的要求,君子之所以是君子,在于他们的志向,在于他们在生活中为了这样的志向坚持。”夫子如是教导他。
琮为了叹了口气,从胸腔深处发出一声淡淡的惆怅,对谢怡蕴讲“蕴蕴,我要赋闲在家了。”
谢怡蕴仰起头,小小的脸颊白净平和,在光线的照射下近乎能看见细小的绒毛,她说“没事儿啊,我养你。”
琮噗地一下笑出声“……”
“我很有钱的,除了城郊投进去的几十万两,我还有三分之一的存款没来得及变现。”谢怡蕴认真地解释。
琮“嗯嗯”两声,如果那几十万两能够立马变现,怕也是投到城郊流民上去了“你还是给我们的孩子留些本命财吧。”
琮也有些暗道里的生意,只是这些东西没办法拿到明面上说,而且他意识到一个很严峻的问题,严峻到他没有能力改变,他的妻子比他有钱太多,并且将持续有钱。
“说得也是。”谢怡蕴一向认为,钱财乃身外之物,该花就花,但有足够多的傍身也很不错,想到这儿,她犹豫了一下,开口,“你要是没钱的话,我可以挪一点给你。”
“我知道了。”琮点点她的鼻尖,“犯不着你的,我把城郊的事交给东宫了,那些官员中饱私囊,东宫要是不能从他们口里抠出一点银子,怎么立威立德?”
谢怡蕴倒意外了“你怎么会想到给东宫?”
“总要给人一点活路,对吧蕴蕴?”琮语气轻快,实际在谢怡蕴的地方轻微蹙了一下眉,很短暂,近乎看不见。
皇家真是脏得秽臭,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还要装出一副相亲相爱,血浓于水的样子,容玉这么多年在嘉庆帝的打压下,几乎没有一点政治资本,琮想,既然想活命,既然他在太子的位置上,不如多给他一些筹码,至少追上他的哥哥们省力一些。
“我父亲和弟弟?”谢怡蕴犹豫了良久,还是决定问出口。
容玉登上那个位置的赢面不大,她父亲和弟弟死的局面就很大。
“做好太傅和侍读的分内事。”琮警告地说,声音压得极底。
谢怡蕴一瞬间就明白了,只要不参与夺嫡的事,只要安安分分的教书读书,之前也有太子被诛,宫人活下来的先例,只是——事情哪有件件如你意,东宫一接手城郊的事,她父亲铁定会建言献策,甚至亲自上手,谢怡蕴有些本事还是谢大人教的,谢大人在这方面是内行,当初她画建设图的时候,谢茂还派人送过几封信,里面写了她的几点建议和优化,只是他在东宫,管不到这茬,只能选这种方式。
现在管到这一茬了,哪有轻言放弃的。
世事不能尽如人意,琮哪能想到,给了容玉生路,反过来却把她父亲和东宫越栓越紧。
“我会嘱咐他们的。”谢怡蕴除了这句话,也无话可说。
有些事情可以被解决,可以尘埃落定,可以有唯一确切的答案,但在当下——无解。
任何因果都只有在名为时间的酿酒桶里发酵,变化,发生反应。
黑不隆